第10章 密室殺人

2024-06-29 23:54:16 作者: 山水一半

  不一會兒,花蕪在耳房裡當真聽到木凳摔地的聲響。

  只不過白日裡聲音混沌些,若是夜裡,應當能夠相當清楚。

  趙媽所說屬實。

  緊接著他們又一同到了書齋正堂。

  

  此時,常遠已另仵作在徐茂那日自縊的房梁下做了記號。

  「胡管家。」花蕪於室內環顧一眼。

  書齋的西牆上掛著一幅樹下美人圖,梳著流雲髻的婦人穿著百蝶穿花留仙裙,左眉間一顆硃砂痣,回眸顧盼間嫵媚動人。

  畫雖好看,可與這書齋的布局卻有幾分格格不入。

  「是。」

  「那日是你發現徐知縣自縊於此書齋中?」

  「確實如此。」

  胡喜此時已知對方要問的是什麼,他眼中儘是酸澀,雖一臉疲憊,卻也強打著精神,毫不含糊道:

  「平日老爺一向在辰初便會起身更衣洗漱,再晚也絕不會超過辰時正牌。可那一日,小人在外頭等到辰時下三刻,還未見書齋里有動靜,因內子前夜曾說書齋這頭有過聲響,便以為或許是老爺夜裡忙得晚了,才睡得遲些,後來小人試著給老爺敲了敲了門,裡面依然沒有動靜。」

  「小人便拍門拍得烈了些,喊聲也大了,可裡頭竟無響應,那時內子也在一旁,可老爺書齋裡頭上了栓,只好被小人撞開了。」

  身為知縣官家,他不僅將整座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條,更要幫主人打點官場上的人情交道,為人十分沉穩老練,面對問詢,果然句句答在點上,滴水不漏。

  「書齋的正門上了栓,那兩間偏舍的窗戶呢?」

  「這間書齋的東舍是老爺夜裡休息的地方,西邊是藏書的地方。藏書的那間平日並無開窗的習慣,東邊這間,只在白天通通風,每日黃昏小人總是要關上的,從未有過變動和遺漏。」

  「這麼說來,徐知縣死亡的那天夜裡,這書齋攏共三間屋舍,皆是從裡頭關緊的,沒有他人進出的可能?」花蕪問道。

  胡喜沉吟了片刻,老歷風霜的臉上不再遲疑,一對黯然的目光投向花蕪,「小人認為,正是如此。」

  花蕪噘起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走到被標記的房梁下,抬眼往上。

  「有梯子嗎?」

  「有。」

  管家胡喜朝藏書的那間走去,花蕪隨即跟上。

  其餘人等,靜靜候著。

  縣丞和縣尉陪在三名玉翎衛左右,他們原想和兩位地字分支的大人多套套近乎,可怎奈這三人中,唯一一個願意開口的只有王冬。

  秦氏的身子脫力似的靠在丫頭身上,像是真怕一不留神就被風吹倒,手也緊緊地掐著丫頭的胳膊。

  另一邊,花蕪跟著胡管家來到藏書房,只見西邊的一整面牆上,緊緊貼著一整面書櫃,上頭緊密而整齊地擺滿了書冊。

  不禁叫人讚嘆徐知縣藏書之淵博。

  而這樣一面書櫃旁,正巧置了一張一人半高的竹梯子,梯子上端用緞帶系了拳頭大的圈帶,掛在書櫃旁的鉤子上,正好能夠防止梯子因閃失而碰倒。

  花蕪幾乎是出於本能地,細細地將這間纖塵不染的藏書房掃了一遍,目光卻最終停留在北面的一處氣窗上。

  「那扇氣窗平時開嗎?」她問。

  胡喜的眼睛跟著看了過去,他臉上還帶著一點悲意,搖了搖頭,「氣窗是在建造時留下的,東西兩間皆有。因著此間做了藏書,便不曾開過,倒是東邊的氣窗,常常開著。」

  這個花蕪倒是知道,翼州冬季嚴寒,家家戶戶都有燒炭暖室的習慣,而炭火燃燒過後的煙氣里卻含著劇毒。

  倘若房門緊閉,不注意通風,便有中毒的可能,特別是夜間在臥房昏睡時風險更甚。

  花蕪再次丈量了一眼那個氣窗大小。

  不論其高度的話,想要全身通過那個四四方方的氣窗,也委實不容易。

  花蕪腦海里閃過這個府里如今見過的主子和僕人身形模樣,幾乎都在心裡畫了個叉。

  隨後,她掃了眼自己的左右肩膀和腰身,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勉強行吧。

  書齋正中的開間比之兩邊更為寬敞,房梁也較為高些。

  從藏書房搬來的一人半高的竹梯子並沒能搭靠在房樑上,故而扶梯之人須有十分強韌的臂力。

  花蕪決定要自己爬上去看一看。

  徐知縣的這座書齋畢竟坐落在內院之中,再說,家主的靈柩尚且停在外頭的正廳里,縣丞和縣尉帶來的衙役大多守在外頭,只備不時之需,不宜擅入。

  可對方是玉翎衛,縣尉正想調兩名孔武有力的衙役進來扶梯,常遠卻直接闊步站了出來,兩手扶著竹梯。

  「我來。」

  只見他一臉輕鬆地握著竹梯守在梁下,雙腿微張,身上的青灰色衣袍瞬間如同鼓了氣一般,繃得緊緊的,使其雙肩至兩臂和腰身的線條暴露無遺,下盤更是穩如泰山。

  「多謝師兄。」

  花蕪沒有絲毫躊躇,扶著梯子步步高升。

  她本就身材輕盈,只一眨眼功夫,便登到了梯子的最頂端。

  她兩手放開梯子,往上一攀,剛好能夠扒在房樑上,兩眼正好與橫樑的上沿持平。

  橫樑上原本就有一層積灰,而這一處果然被繩索刮出了幾道交疊的痕跡。

  劃痕將積灰颳得很乾淨。

  房樑上方的兩處轉交也有丁點磨損的痕跡。

  花蕪的眼睛倏然停在一處。

  嗬!有意思!

  可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就先栽了跟頭。

  橫樑的轉角上陡然爬上來一隻旯犽。

  八條修長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長腿,極其靈活而又快速地往花蕪攀在房樑上的五根手指靠近。

  「咦呃!!!」

  花蕪幾乎是下意識地手臂一縮,身子瞬即後傾。

  見了那可怖的小東西,她已全然忘了自己當下身處何種境地,單單是偏了這麼一點距離,身子便儼然失去了平衡,還沒來得及在半空晃悠兩下,竟徑直向後載去。

  電光火石之間,眾人沒能見到那個令花蕪膽寒發豎的小東西,因而無法預先猜測花蕪的反應,更是來不及反應。

  常遠身負武藝,可畢竟和花蕪之間隔了一張梯子,王冬倒是留意,可他既無功底,身子骨也沒比花蕪強多少,縣丞和縣尉倒是想獻個殷勤,可無奈二人都已有些年紀,且居地方高位已久,動作難免遲鈍些……

  花蕪瞪直了雙眼,也不知是哪來的閒工夫,竟一邊向後倒,一邊分析起臀部先著地或是後腦勺先著地的區別。

  而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後腦勺和臀部幾乎是同時!

  堪堪落在了某個人的左右巴掌中!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她那暈暈乎乎的腦袋緊挨著一面結實的、仿佛正在散著熱氣的胸膛,而胸膛上裹著的那塊順滑而有質感的微涼布料,卻帶來了一種莫名的、似曾相識的錯覺。

  她還來不及想明白那奇怪的錯覺源於何處,腦袋裡正匆忙開啟的通往記憶宮殿的路線,被迫戛然而止。

  那雙手掌只那麼一觸便離開了她的身體,衣料上攜帶的殘存意識,從腦海中按圖索驥的迷宮中恍然抽身。

  呃!!!

  花蕪還沒站穩身體,便先在心中惡狠狠地喊了一聲。

  扼腕的情緒翻然上涌。

  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能想起這種錯覺源於何處。

  「還上去嗎?」

  花蕪揉了揉耳朵,兩頰跟著燥了起來,「啊?」

  竟是葉蕭扶了自己一把,不對,是摸了一把!

  這算是被人吃豆腐了?

  花蕪瞄了一眼此刻已站在半丈開外的葉蕭,他雙手負在身後,神情姿態淡薄自在。

  直叫人懷疑方才出手的到底是不是他。

  不過,玉翎衛能算男人嗎?花蕪想。

  如果不算的話,她應該也不算吃虧吧?

  「不必了。」花蕪垂眸,搖了搖頭,隨後立即恭恭敬敬地抬手執禮,客客氣氣地對葉蕭道了聲謝。

  「你可嚇死我了。」王冬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旁,低聲關切地說了一句。

  葉蕭不知道花蕪心裡的糾結,只覺得這小太監身上看著沒幾兩肉,可觸感卻是柔軟的。

  掉下來的時候就像被風颳掉的厚幔簾,叫人下意識要去接。

  這有別於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體悟。

  難道年輕的小太監俱是如此嗎?

  葉蕭忍不住瞟了一邊花蕪身旁的王冬,又全盤把這個思路給否定了。

  「可有發現?」葉蕭問。

  「有。」

  簡短而又乾脆的回答讓徐家人心中「噶噠」一下。

  秦氏第一個沒忍住,「你說什麼?」

  話音未落,常遠便一個眼刀先擲了出去。

  秦氏通身一寒,身體先於意識,旋即打了個哆嗦。

  她這才意識到,一直只是因為花蕪說話太過客氣,才令她險些忘了自己面對的到底是幾個怎樣的人物。

  「大、大人這是何意?」秦氏登時改了口,急道:「難道我家老爺……」

  「不過還有一點需要驗證一下,請問夫人,這書齋的背後是何所在?」

  「是、是一座梅園。」

  「那便,請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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