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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錯在我

2024-06-29 05:55:07 作者: 一源LL

  「這……就這?秦山怪我,並不是因為秦高明死了,而是我攔住他,沒讓他打120?」

  傅聞青心頭一顫,似乎趙月的話幫她解開了纏繞於胸的巨大一個結。

  回想當時亂鬨鬨的場面,她拽著秦山往工廠大門裡跑,秦山眼睛看不見,不可能判斷秦高明是真病還是假摔,他就只想打一個求救電話啊,她為什麼一定要攔著他呢?

  「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就是我錯了?可我為什麼還要怨恨秦山?為什麼要躲著他?」

  連日來的疲憊,被恍然大悟的痛感加倍放大,傅聞青堅強的心終於撐不住了,哀傷如海潮般決堤湧出,衝擊得她「哇」一聲就猛烈釋放,想到她也的確是對不起死去的秦高明,一下子就撲進趙月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很長時間了,傅聞青像是往自己的身體裡插進了一副鋼鑄的骨架,不管遭受多大屈辱,如何被人冷眼相待,又是怎麼在騷亂里左右衝殺,她都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毅力忍耐著,可當觸碰到與秦山的感情,當她意識到是她誤解了他,錯在她自己,意志力就癱軟下去,她不想再像個男人似的強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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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月突然一下接進傅聞青,吃了一嚇,還好她很快反應過來,緊緊抱住了這女孩,「哭吧,」趙月溫柔地說:「把藏在心裡的苦全哭出來就好了,不然遲早會憋壞的。小青,咱們秦家要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情況一定比現在更糟糕,就連工廠,也不知道跑偏去哪個方向了呢。」

  傅聞青哭了好久,惹得經過的路人紛紛斜過眼看,就連宿管大爺也給驚動了,生怕到今天工廠還亂著,慌手忙腳一瘸一拐就趕了過來。

  趙月安慰大爺說沒事了,又扶起傅聞青,找出紙巾給她擦乾眼淚。

  「傻丫頭,不走了吧?你去看望你媽媽是應該的,嫂子不應該攔你。但走之前去看看秦山,和他把誤會全解除了,這更緊急呀,否則誤會就會像身上長的膿瘡,你越不理它,它就越嚴重,遲早會爛開來。」

  傅聞青點點頭,不上樓取行李箱了,和趙月兩個人上車,朝秦家那三層小樓開去。

  *

  昨天上午,趙月給傅聞青打了電話,電話里也沒說啥要事,就是問候了一下。反正她決定要去宿舍樓與傅聞青面談,就沒必要在電話里多說了。

  趙月給秦山熬好粥,看著他喝下去,就趕緊出門去找傅聞青了。

  秦高明死了,秦山無論如何也再拿不出勇氣去工廠上班。雖然高明哥不是因他而死,他也總覺得自己負有責任。那種負罪感太可怕了,相比遇到車禍雙目失明,簡直好不了多少……

  回到房,繼續縮在床上痛苦地前思後想,秦山就聽見從開著的窗外傳來奇怪的動靜。

  村里是在舉辦什麼重大儀式嗎?怎麼又是喇叭又是嗩吶的,還有……還有驚天動地的哭聲?

  秦山想像不出,秦福臨家在村里是挺有地位,村長村支書之下就是他了,可秦高明過世,他也不至於能調動全村人來哭喪吧?可聽嚎哭的人數,基本應該就是全村出動了。

  並且,哀樂奏響的方向是不是秦橋工藝品廠?

  這樣一想,秦山頓時就冒起一身雞皮疙瘩,他明白了,是昨天秦家那幫親戚鬧完了不算,秦高明一死他們就又找上門來了。昨天是為把秦冬送進工廠當電腦技術員,今天是要來給秦高明的死討說法。

  「怎麼辦?又出了大事,這算是沒完沒了了!小青在哪?大嫂又在哪裡呀?該不會是她們兩個女人和來鬧事的秦家人單打獨鬥吧?那怎麼行?我得去工廠幫她們!」

  想到這兒,秦山一秒鐘也不願再耽擱,下床摸過盲杖戴上墨鏡,摸索著跑下樓,又出了大門。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他靠盲杖從家裡走去工廠已不會再迷路了。那段路在他的腦子裡形成條件反射,只要想到工廠是目的地,他就不會走偏方向。

  然而沒有料到的是,秦山還沒出院子的大鐵門就聽見門鈴響,這種時候,家裡居然來了客人。

  門鈴聲一陣接一陣的,響得十分急促,似乎前來拜訪之人生怕沒人在家而白跑一趟。

  沒辦法,秦山人都走出來了,躲是不能躲回去的,再說也沒必要躲,只好走到門邊將大鐵門拉開,望著有光射來的方向問:「誰呀?」

  急著敲門的人反而不說話了,門口好一陣沉默。

  這種氣氛,秦山早就習慣了,誰見到他這個瞎子也得有一會兒說不出話。最初時他很怨恨,現在報以的是理解,因為有一天他想,假如自己是健康人,突然發現站在面前的人是一個瞎子,基本上也會做出相同的反應,所以又何必因此而認為別人對他不敬呢?

  但在片刻之後,秦山聽見了一個老人家的咳嗽聲,是那樣的熟悉,他立即高興了起來:「譚伯?是您呀?您怎麼過來了?」

  來找秦山的人一共有兩個,譚伯是帶路的,另一個是大寧鎮農商銀行信貸部的黃強主任。

  黃強的公文包里放著厚厚一摞合同資料,秦家大門一開,他就見到戴墨鏡持盲杖的秦山,是止不住地發愣,抓公文包的手也有點抖——他早就聽說了幾個月前發生在寧市的那場車禍,在奪走秦福兆生命的同時,也導致了他的小兒子秦山雙目失明。此時見到秦山本人,他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譚伯是老煙嗓,說兩句就要咳幾聲,然而此時咳嗽,更大的原因是不太好意思。

  三層小樓剛建成時,他還在工藝品廠幹活,那兩年過年,秦福兆見他一個人無親無故的就會拉他來家裡吃年飯。直到現在,小樓堂屋裡那熱氣騰騰的飯桌,和窗外飄飛著的冰涼的雪花形成鮮明對比,他也仍記憶猶新。

  誰又能料到,二十年過後,小樓依舊佇立,斯人卻已成追憶。他老譚尚健在,秦福兆夫婦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自從離開了秦橋工藝品廠,譚伯也就沒再來過秦福兆家,連大門也沒靠近過,每次清運垃圾他都得繞著路走。他也說不清自己在忌諱啥,總之就是不想再和秦家人打照面。並且垃圾是穢物,能離人家遠點也沒什麼不好。

  不過今天,遇著個鎮上來的生人,抓著他問路,他又不知該怎麼說不知道,總不能撒謊說不認識秦家人吧?沒辦法,就只好帶人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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