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生辰(六)
2024-06-29 04:59:00
作者: 青鳴茗
白翎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人同周遠道並無相似,周遠道貪財,也喜歡那些名貴的東西,那中年人卻有些仙風道骨在身上,坐在唐王下首,許多人過去敬酒,他卻頗有些八風不動的意思,唯有有些相似的眉眼,似乎是說明了他和周遠道有些血緣關係。
同樣是權臣,周丞相就是一副儒雅隨和,仙風道骨的模樣。夏國那個馮尚書便是依仗後宮裙帶,在朝堂之上左右聖意。白翎不禁摸著下巴想,王室和權臣的聯姻有時候看來也未必是好事兒。
夏妃娘娘的母家原本只是個普通的芝麻官,再加上唐國文官不受重視,原本的日子並不好過。奈何夏家爭氣,夏妃娘娘確實是漂亮,縱然剛剛生產沒多久,卻依然不見臉上有一絲一毫的疲憊之色,穿著一襲淺紫的宮裝長裙——因為唐王要求從上到下節儉,唐國人不怎麼穿長裙,但夏妃娘娘這一襲長裙顯然是為了彰顯唐王的寵愛,妝容精緻,頭上高高挽著一隻青鸞釵,髮際中間用金珠點綴,只抱著二王子來前邊兒轉了一圈,頗有些弱柳扶風的樣子。
前邊的宮宴自然不可能讓一個妃子來主持,依然是王后坐在唐王的身側,夏妃娘娘的眉目更深邃熱烈些,仿佛看你一眼就要把你的眼睛吸走似的,王后不同,王后是淡淡的長相,但看起來並不是溫柔,而是某種堅定和平和,大約也是因為多年無寵,更少了柔媚的氣息,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坐在那兒,旁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但這位王后娘娘倒是有些舉重若輕的樣子。
就連夏妃帶著孩子來前面轉一圈兒,頗為挑釁地道:「妹妹錯了,不該帶著孩子來,白白地惹姐姐傷心。」
這話說的,就諷刺意味十足了,誰不知道今年年初為了鞏固四國聯盟,唐王將王后的孩子,唐國的太子送到邯鄲去當質子了。
也只有在這時候,王后方才顯出了一絲脆弱,卻又迅速地收拾起表情道:「夏妃說笑了,太子為了鞏固聯盟,親自前往邯鄲,本宮又怎麼能因為母子私情,耽誤了家國大事。」說罷遙遙衝著白翎他們的方向舉杯——白翎他們坐在外國使臣的席間,旁邊就是吳冰和武也,武也只是舉杯回禮,吳冰卻是淡淡一笑:「太子深明大義。」
夏妃本來還想再說什麼,結果還沒張口,就覺得背後一陣發涼。一抬頭卻發現唐王有些不滿的目光。夏妃一家子的寵都依仗著王上,被王上這麼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嚇得也不敢再鬧騰,連忙道:「臣妾失禮。」隨後告退了。
白翎頗為遺憾,若是唐王真的是一個因為自己的喜愛,縱容寵妃在有外國使臣在的宮宴上大鬧的君王,白翎倒是省事兒了——這種唐國倒也不必擔心什麼了。
白翎多少有些咂摸出味兒來了,夏妃再怎麼受寵愛,也依然只是個妃子,二王子依然在只是二王子。
於是夏妃娘娘想要增加自己的籌碼,要讓前朝的這些臣子進後宮是肯定不能的,如今出了個白翎,事情就變得有了周旋。若是能讓外國的使臣來後宮給自己撐撐場面,也是另一種地位的提高不是?估計唐王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這個人物就倒霉地落到白翎頭上——誰叫她是唯一一個女子。
而順著周遠道那排往下看去,有一個略有些賊眉鼠眼的男子——其實說賊眉鼠眼多少有些貶損的意思了。那人恐怕是因為沒怎麼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應付不來,所以才顯得輕手輕腳眼睛到處亂看,才被白翦打了個「賊眉鼠眼」的稱號,白翦道:「那個就是夏妃的父親,原本是個正五品的縣官兒,還沒高和官職高,因著後宮裙帶關係,才成了京官,雖然品階沒變,但也算是升職了——聽說不是唐王不想抬舉,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叫他去辦事兒,十次裡面五次都辦不成,所以只能提拔個正四品,不過聽說若是二王子長大,說不定會給個爵位。」
幹嘛這麼看不起正四品?你也才是正四品啊喂——這話白翎當然沒說,若是真拿白翦和他比,白翦怕是要氣死。
「我原以為,唐王的王后是平民出身,唐國的後宮裙帶應當沒有那麼嚴重,結果是沒有馮淑妃這種因為母家身份高而入宮的,卻一樣有因為君王寵愛而提拔家族的『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嘲諷什麼呢,你歇歇吧。」白翎面無表情地想,說是寵愛,但寵愛又不代表信任,有什麼用呢?
大約是鬧的這一出,被白翦強硬的頂了回去。弄得唐王也有些面上無光,所以在整場百日宴之中,仿佛沒有他們兩個似的,只是例行般的喝了祝酒。
本來眾人看著王上身邊的大伴親自將人引過來,還是乘轎攆而行,正猜測著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能得王上如此重視。一會兒宮宴散了不如去套套近乎,結果見整場宮宴之中,王上仿佛刻意避著二人,頓時又猶豫了起來。
白翎和白翦都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兒,說到底他們是夏國的官員,就是真要交好,也是交好夏國的眾人,和唐國人有勾連是禍非福。
倒是唐國人,見到他二人受到格外的禮遇,一點兒奇異的神色都沒有,據說莊月軒還在越國時,曾經訪問唐國——也是得到了唐王格外的禮遇,後來越國的端侯取代了侄子的位子,莊月軒看不下去,在朝廷上大罵端侯,隨後在越國被追殺,也是被唐王親自派人接到了唐國——所以在唐國人看來,外國人得到禮遇並不稀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自己人了。白翎對於唐國人的這種態度也是很驚訝了。
大約也是覺得這種冷淡實在有些反常,唐王衝著他們舉了舉酒杯,道:「二位遠道而來,對我唐國的風土人情格外感興趣,以為如何啊?」
唐王既然格外著重地說了「風土人情」四個字。便是告訴白翦,這些日子他在唐國做了什麼,他都是知道的,「挺好的,就是約束頗多。」白翦仿佛沒聽明白似的,大大咧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