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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往事(一)

2024-06-29 04:57:41 作者: 青鳴茗

  帶著五十親兵,白翎緩緩地帶人往雲下城走。

  雪天行軍不易,這話不僅對於白翎來說是,就連樓樾都走得很慢,小孩子沒了興致似乎很容易睡,樓樾三下五除二的從不知道哪個皮包里拿出一件小的斗篷直接裹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睡了。

  「他......」白翎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道:「他說自己叫弟弟,他的名字是什麼啊。」

  「樓棣。」

  好傢夥感情真叫弟弟啊,白翎吐槽道,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樓樾道,「這不是你們詠唱兄弟之情的詩歌?」

  

  白翎想起來她覺得哪兒不對了:「等等哦,當年老柔然王被殺,已經過去十餘年了,那這個弟弟......」

  怎麼也不可能才七八歲的樣子吧。

  「他十歲了。」

  「啊?」白翎難以置信,且不說柔然的孩子多半都長得更高大,就算是中原的孩子,十歲也沒有這麼瘦弱的。

  「他能活著長大,我已經要感謝長生天了。」樓樾道,「他剛出生的時候才這麼大。」樓樾比劃了一個很小的距離,「渾身是血,哭聲又細又弱,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來。」

  白翎算了算時間:「那時候老柔然王已經被殺了?」

  「嗯,當時我的幾個兄長互相搶奪王位,曾經順服的小部落開始對我們亮出爪牙,彼時我還沒想著要統一柔然,只想同我母親活下去。」樓雲琥珀色的眸子裡難得的有些莫名的神色,「我、母親,和幾個忠於母親的侍女侍衛一路往南逃,已經跑到陰山以南,躲在咸陽城了。」

  「咸陽是雍國的都城,那已經很遠了,那邊確實會多少安全點。」白翎道。

  「並不,我母親在咸陽生下樓棣,我去找大夫,當時他們看見我們柔然人的長相,不肯救我們。」樓樾的笑容近乎殘忍,「他說他們一家都是被柔然人殺的,他無論如何不會救柔然人,可是多可笑,我母親是個中原人和西域人的混血,和柔然沒有一點關係。」

  「難怪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白翎瞭然,這不是柔然人中常見的顏色,倒是在西域那邊見得多。

  「然後我母親在生產中流幹了血死了。」樓樾的表情近乎漠然,似乎已經對於這種苦難麻木了。

  白翎不太確定這話自己該不該聽,若是樓樾只是為了宣洩自己對漢人的不滿,怎麼也不該是這個態度,也不該對著自己這個敵人。

  「因此你才學習漢人的東西?應該不會吧,想必後來還有奇遇?」白翎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樓樾的漢語聽不出口音,從剛剛那隨口的一段《棠棣》之中就足以看出他本人很了解漢人的文化。

  若說發憤圖強去學習治國之策尚且有可能,連詩歌詞賦都要學,還要說是因為恨就不太可能了。

  「我母親剛生下阿棣,因為我們到處求醫被發現了蹤跡,我只得帶著侍衛,抱著渾身是血的阿棣跑到了燕北城。」樓樾騎在馬背上緩緩地策馬而行,「隨後被一個漢人發現,收留了我們——他是個落第的秀才,我的漢語都是他教的。」

  白翎大概明白樓樾那複雜的性格是哪兒來的了,也難怪樓樾能輕易地摸進燕北城,只怕他對那裡很熟吧。

  樓棣似乎躺得不舒服,在他懷裡扭了兩下,樓樾下意識地用額頭去貼,確認沒發燒才舒了一口氣:「勞你們照顧了。」

  白翎道:「當時我們的人發現他的時候他躺在外面的雪地里,用了一支千年的山參才吊住一口氣,也是他命大。」

  樓樾大笑,又意識到樓棣在睡覺,連忙壓低了聲音,道:「他一直命大,小時候我怕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死了,他太久不哭了就掐哭他,晚上睡覺恨不得聽著他的心跳睡,忽然沒動靜了都能嚇個半死,你也有弟弟,想必也能體會一二。」

  白翎不好意思說她完全體會不到。

  她和白翦就差了兩歲,而且一直父母健在,要說小時候自詡是個大人,要給白翦做榜樣的心思是有過的,嫉妒父親似乎更喜歡白翦的心思也是有過的,覺得自己是姐姐應該教訓的心思也有過,唯獨沒有過什麼憐愛來。

  何況白翦那小子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下河上樹無所不能,不僅能作妖還很能氣人,自己當年爹在的時候都恨不得打斷他的腿,還指望白翎會疼愛他屬實大可不必了。

  如果真的有,也是在父親死後,居庸關被火器轟炸的那天,白翎看著自己混身是塵土和血跡,兇狠又堅毅的眼神驟然柔軟下來的時候,第一次對自己這個弟弟有了點兒長輩的憐愛來。

  到雲下城饒是不能騎快馬,其實也用不了多久,天黑之前能回去,但這邊白翎還需要清點漢人俘虜,登記姓名來處等一系列事情要做,肯定要在這邊留兩天的。

  因著這些人估計大部分是唐國人,此次樂易也來了,他那一張柔然人的臉倒是和此處的眾人沒什麼差別,還和幾個柔然士兵聊的火熱,用柔然話聊的,白翎一句也聽不懂。

  白翎不禁覺得自己應該學一學柔然話了。

  到了雲下城,樓樾壓低聲音問道:「要不要去孤那裡,請將軍喝一杯奶茶?」

  白翎自然明白,這是在應年前在燕北城的一句約,白翎笑笑:「不必了,如今來這裡是公事,自然是公事公辦。」

  「哦,原來喝杯奶茶是將軍與孤的私事。」樓樾似笑非笑地摸了摸下巴道,「好的,下次將軍來辦私事的時候再請。」

  白翎臉色一黑:「走,去哪兒。」

  「去我的......」樓樾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額,去......」

  白翎打斷道:「柔然王府邸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如回去收了再說?」

  白翎本以為樓樾聽了這話多半是覺得是挑釁,再不濟也是調侃,怎麼也不該是這個反應。

  白翎看著他肉眼可見的耳朵發紅,愣了半晌,搞不明白他是搭錯了哪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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