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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長夜(三)

2024-06-29 04:56:56 作者: 青鳴茗

  居庸關之戰後大家湊在一起做戰後總結,明明火炮是很重要的環節,卻發現大家幾乎都默契地避開了這個問題——說到底,他們只是本國的元帥或者將軍,他們興許沒有與柔然人做過交易,但不代表他的國家沒有,畢竟與柔然接壤的只有四國,火炮必然是從他們之間流出去的。在沒有摸清火炮的來源之前,憤憤地表示火炮怎麼樣,到最後查出柔然人火炮的來源,弄出什麼賊喊捉賊的好事兒,可就實在難看了。

  結果吳冰捅破了這事兒,眾人皆低頭思考道:莫非他已經確定,火炮必然不是雍國流出去的了?或者他們已經找到火炮的來源了?

  「樓樾本人尤其喜愛趁火打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樂康胥道,「我們最好是做好準備,他很有可能最近趁著居庸關的城牆沒有修好,再發動進攻。無論他們有沒有火器,現在的居庸關的工事未必擋得住……」

  「啊,你說樓樾啊。」白翎打了個響指,「打斷一下,他最近是不可能來的。」

  眾人的目光皆看向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結果白翎偏偏不說話,在這兒吊住了。

  最後吳冰好脾氣地問道:「是因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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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翎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飛揚,假裝若無其事地說道:「他的右臂被我用火銃打穿了,據我所知那個傷如果不好好靜養的話,他的右臂有廢掉的危險。」

  吳冰笑道:「白將軍威武。」說罷,朝他拱了拱手。

  白翎連忙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

  嚴嶢重重地咳了一聲,白翎回頭道:「你也生病了,凍到了?」

  「沒有。」嚴嶢硬邦邦地說。

  樂康胥道:「既然如此,現在重要的事情只剩下修整居庸關的工事。」

  樂康胥已經提了兩次修城牆的事兒了,白翎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樂康胥不想讓唐國獨自承擔修繕的費用。

  畢竟唐國的窮在天下也是出了名的。

  白翎笑眯眯地接了話,道:「樂帥說的是,明日我就叫人來幫忙。」簡而言之,老子只出人不出錢。

  畢竟如今各國都是駐軍在這裡,兵士大部分令行禁止是做得到的,修個城牆還是綽綽有餘,所以出人也不難。

  吳冰也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道:「明日我也讓雍軍來幫忙。」

  樂康胥當做根本沒聽見他倆的話,道:「我們來談一談修繕城牆的錢,怎麼分合適?」

  白翎道:「樂帥體諒,最近我國財政緊張,實在是拿不出錢來。」

  「我雍國也是啊。」吳冰道。

  樂康胥冷哼一聲道:「今年未曾聽說過天下各國又無饑荒,秋稅又剛收上來,倒也不必在此推推拖拖。」

  白翎低著頭,沉默了兩秒,忽然就紅了眼睛,肩膀微微顫抖,垂下頭道:「是沒有饑荒,只是我國的財政都拿去補貼陣亡戰士們的家屬了。」

  嚴嶢抬起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這下子本來想說什麼的吳冰一下子被噎住。夏國哪兒來的大量陣亡戰士,還不是那個昌爻,雖然作為雍國的世族,吳冰對家生子出身的昌爻橫豎看不順眼,他被以謀反罪名,由秦非淮親自帶人將他誅殺在城郊五步亭之後,吳家的地位顯然高了不少,但說到底吳冰如今代表的是雍國。他也做不到索性厚臉皮地說「那是我國叛將昌爻的手筆,和我們無關的。」

  樂康胥似乎也才想起來,看著如今氣氛其樂融融,也不過是小半年前,這兩國正打得你死我活呢,老爺子雖然心直口快,但做將軍的,尤其是能做成聞名天下的將軍的,都知道疼愛惜自己的兵士,陣亡撫恤金拖拖拉拉也不是只有夏國才有,於是同情與共情之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白翎抹了抹眼淚,覺得氣氛差不多了,該給個台階下了,道:「既然夏國與雍國都剛剛經歷戰爭,倒是冀國,雖然之前夏國聯軍,卻並沒有太大的損失,且冀國素來四通八達,商貿繁榮,國力旺盛,想必也不在意這一點兒身外之物。」

  樂康胥和吳冰連忙道:「是啊是啊,是這麼個道理,拿錢的事情,就交給冀國吧。」反正冀國那個還在躺著呢,沒來,他們的人既然沒什麼用,總要拿點兒有用的東西吧。

  於是三國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大家都很滿意。

  白翎出來拉著嚴嶢笑得格外開心,道:「我娘教得果然有用。」

  「教的?」嚴嶢頗為詫異。

  「哭啊,如何哭得讓人無法拒絕你?」白翎道,「首先,要哭得惹人憐愛,不能大喊大叫,涕泗橫流,就輕輕地啜泣就好,最好是記得沒有聲音,如果怕表情控制不好,最好是垂下頭,伏在案几上或者別的什麼地方,然後雙肩輕輕顫抖,聲音略帶鼻音,有沒有眼淚不要緊,重要的是要眼睛發紅……」

  「可是這樣解決問題,我怕他們看輕你。」

  白翎道:「那又怎樣?如果真的公事公辦地和他們談,夏國不可能一點錢都不出。我父親曾說,『在戰場上,哪怕能取得一點點優勢,大家都會去爭。』為了取得所謂的人心,有些人殺降,有些人虐俘,更有人連那人祭旗釁鼓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為的就是所謂的一點點『人心』,我只是哭一場,懷柔不過是種手段罷了,還溫和許多不是,他們看輕我,讓他們以後後悔就是了。」

  嚴嶢說不過她,卻又說不出哪兒生氣,拈酸說:「可是呢,我看那位檀郎就很吃這一套。」

  「檀郎?」白翎道,「誰?」

  「擬把檀郎擲瓜果,三思常懼府鍾馗。」

  「吳冰啊。」白翎反應過來嚴嶢莫名其妙的態度從哪兒來的了,似乎是沉思了一下,道:「嗯……確實長得和傳聞一樣美姿儀。」

  嚴嶢懶得說話,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白翎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大笑道:「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啊,他要是再大幾歲都和我爹一個年齡了。」說罷,用雙手捧起他的臉頰,「一個將軍因為容色出名無所謂,但只因為容色出名,那代表他也不過如此了,今日在會上你還看不出來嗎?比起找一個好看的花瓶擺在家裡,我還是更喜歡能與我並肩戰鬥的人。」

  嚴嶢有些動容:「我永遠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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