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還沒結束

  她開始慌了，因為她從顧與書的臉上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她那些被催眠封存的記憶，是否還沒有完全甦醒？

  她軟綿綿地倒在了二人的大床上。那一刻，往事再次如潮水般打來.

  她是蘇家的長女，她母親又和顧太太是極為要好的姐妹。理所當然的，她從一出生就被安排成為了顧與書的妻子，兩個人也因為家族的刻意安排從小學到高中都一直是同一個學校.

  彼時的顧與書還沒有修煉出這副霸道總裁的嘴臉，只是是個毛髮根根豎起，五官有些黑，一笑就會露出一排潔白牙齒的中二少年.顧與書顯然很滿意家裡的這個安排，因為他經常會在放學前抱著個籃球在後門口等她一起放學回家.

  但她究竟喜不喜歡顧與書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只是習慣了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等有一天他要是不在了，有幾次的生病沒有來上學，她心裡也會有一點點莫名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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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早慧，總是給她講豪門聯姻的悲慘故事，還會試圖把總是對她們姐妹倆笑眯眯的顧太太描述的成《孔雀東南飛》里焦母的形象，說，如果她一昧服從家裡的安排只有一個結果，就是舉身赴清池.

  她沒有動搖，因為不明白愛情.

  直到那個懷才不遇有些憂鬱的家庭畫師降臨到了她的世界，她心裡那杆食古不化的小秤才漸漸有了偏移.

  王老師從來不跟她多囉嗦，有著藝術家慣有的高傲和冷漠。但在上流社會中家庭老師的地位並不高，因此他教習之餘還會跑到D城一些名勝附近給路人畫畫賺外快.

  上課間隙，他有和她到談過，他的理想是開一個屬於自己的畫展.

  然後他問蘇杳，「你的理想是什麼？」

  蘇杳搖搖頭，但她知道家裡人給她安排的道路，成為顧家的兒媳，上流社會中一位儀容得體的貴太太，就如同她的母輩.

  再又一個王老師背著畫夾出門的假期里，她終於擰不過心裡的好奇跟了過去，穿著白衣的畫家站在梧桐樹下，遠山的夕陽在冉冉沉落，蘇杳突然開始厭惡這入秋後的風露.

  不然他一定不會這麼早收拾畫板走人，明明那裡還有那麼多的遊客.

  那年她才十八歲，卻已經出落成了D城最好看的美人，又憑著顧家準兒媳的身份混跡於各大名門宴席酒會，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樣討人喜歡.

  她沒有向畫家表明心意，因為並不能確定那是喜歡還是仰慕.而且，她抬眼看了看走來的顧與書，那個傻子因為她喜歡南國一個男團主唱就把髮型切換成了一模一樣的蓬鬆紋理中分，惹得她心裡一陣煩亂。

  她捫心自問，她真的能做好拋下這裡美好的一切的準備，同那個落魄的畫家去尋找一個未知的未來嗎？

  所以在她出國讀書前，母親要求她先和顧與書擺訂婚宴的時候，她同意了.

  其實也是為自己的心上一道保險鎖.

  人啊，有時候還是現實一點的好.

  真的舍家棄業去追尋愛情的，未必會落得比那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更好的下場.

  在異國他鄉的日子裡，她偶爾漫步在校園，看著後山那顆年邁又佝僂成愛心狀的古樹一點點從嫩黃變得火紅，情侶們一起笑呵呵地抱著書拍照，她的心也會不受控制地悸動一會.

  22歲生日那天，一切迎來了巨大的變故.妹妹毫無通知地從華國趕來給她慶生，兩人一起去了當地有名的酒吧慶祝.她中途離席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中了招，身體裡開始湧出一種莫名的熱潮.

  她拉著妹妹想要離開，卻被幾個外國壯漢攔住了去路.他們嘻嘻哈哈地沖兩個漂亮的華國小妞說著下流話，甚至想要動手動腳，接下來....

  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再醒來後她只看到王卓爾伏在她的案前，桌上有一碗早已涼透的醒酒湯，她掀開被子，一下子就明白昨夜二人發生了什麼.

  王卓爾醒來後難過的不成樣子，不斷地給她道歉，並發誓會娶她.

  「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故作輕鬆地對王卓爾說，「而且那也不是你的錯.」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反抗豪門聯姻的衝動.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王卓爾沒有再回國而是選擇留在了國外陪她.兩個本就互相有好感的年輕人碰撞出了一點點愛情的火花.

  他們在泰晤士河上泛舟，在倫敦眼上擁抱，在聖保羅大教堂里許願.不過她很克制，在回國與顧與書取消婚約前都堅持不讓王卓爾再碰自己.

  再就是上一輩子那些恩恩怨怨.

  記憶拉回到當下，她的面前再次出現了顧與書那張目色沉沉的俊顏.

  她雙手抱頭，變得有些神經兮兮，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你騙我.」

  顧與書握住她的手腕，強迫她的臉看向自己，在她的不斷掙扎中將她一把攬進了自己的懷裡，「杳杳，那一晚是我該死.我只是想去給你個驚喜，蘇梗說你會恨我，並答應等你醒過來替我解釋.」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不過想來，我事後給你留的紙條也被她處理了吧.」

  那時的他，實在是愚不可及.若是沒有那些變故，現在他和蘇杳的孩子都應該生出來了.

  蘇杳想起了醒酒湯下壓的一張字條，「記得喝湯，我會用一生來補償你.」她用力地捶自己的腦門，她明明是認得顧與書的字跡.

  顧與書用力地扣著蘇杳的腦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安撫她，「一切都結束了.」

  蘇杳聽到這句話，身子一僵，緩緩地把顧與書推開.

  顧與書呆呆地望著她，眼裡滿是內疚和心疼.

  蘇杳的眼神是那麼堅定，「還沒有結束，蘇梗欠我的，我還沒有討回來.」

  愣了半晌，等來這麼一句話.顧與書突然就鬆快地笑了，唇角勾勒出了一朵盛大的鮮花，「嗯呢，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