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三個「獨生女」的聚會

  林聽則是與因暈船而不能登船的弔唁之人留在碼頭，耐心等待著船隻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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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宵野是在船隻上，第一次見到了阿喜的母親：此刻這個女人的眼睛，已經紅腫得近乎於兩條縫兒，懷中抱著已經與花瓣混在一起的骨灰，準備按照船隻行駛的路線，將它們灑入海水之中......

  昨夜，莫宵野特意上網查詢了「海葬」的一般流程：親屬預約登記、骨灰寄存、等待確認發船日期，而後才是親屬登船，這才明白了為何會選在今日送別阿喜。

  因為並不是阿喜的至親，莫宵野只是作為見證人，安靜地站在負責撒骨灰的親屬身後。

  看著那與素色花瓣混在一起的骨灰，莫宵野覺得與之前在火葬場見到的還是有所區別：此刻的儀式，似是更盛大一些！船隻被特意布置過，相關部門的負責人也到場參加儀式，因為這一安葬方式是根據「節地」生態原則制定的，是受鼓勵與倡導的！

  「我的閨女啊！你能不能聽到媽媽的聲音啊？」

  莫宵野聽到隨著骨灰揮灑而出，阿喜的母親開始哭嚎起來，大概是因為這段時日她哭得太多，嗓音明顯是嘶啞的......

  「媽媽對不起你啊，都是媽媽把你害了呀！」

  莫宵野聽得出她所指的是阿喜的死因，在她看來：那一日，若不是逼迫著女兒去見相親對象，興許阿喜就不會遭此橫禍了！

  莫宵野能理解痛失女兒的痛苦，可同時腦袋也是清醒的，尤其是作為一個殯葬行業工作者，更加明白這一點：逝去的人，就好比消散的風，哪怕將其用花瓣包裹著，她也無法回來了......

  即便是在她去世後，立上數座石碑，也比不上她仍健在時，對她更包容些，給她更多的自由！

  想到阿喜的母親，能夠做出給阿喜安排「海葬」方式的決定，應該是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道理：生時無法行萬里，那就死後跟隨海浪，去到更遠的地方。

  莫宵野聽著阿喜母親的哭嚎聲，安靜地看著那些骨灰隨著海水消散于波濤之中，刻意將呼吸收斂到了很輕的程度。

  船隻返航時，比去時開得更快些，莫宵野抬手攥緊欄杆，慶幸沒有同意讓林聽跟來。

  出發前，林聽還在糾結要不要克服一下自身困難，親自登船送阿喜最後一程，奈何這個提議被莫宵野否了。

  從未有過暈船經驗的莫宵野，在船靠岸的一刻，都感覺到腦袋微微犯暈，更何況是明知自身暈船的林聽呢？

  「莫姐。」林聽在莫宵野踏上碼頭的一刻，立即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順利替你達成了心愿。」莫宵野明白：等待的過程，一定是煎熬的。

  「謝謝你。」林聽說著，輕輕環抱住了莫宵野。

  莫宵野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做出這一舉動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八成是受了游卓然的影響，才形成了這樣一個安慰旁人的「習慣動作」！

  離開碼頭前，莫宵野又回身看了一眼遠處的大海，見它與天空之間，像是沒有了明確的分界線似的，這一刻，反而感到了釋然：歸入大海的骨灰，確實像是去了更廣闊的世界。

  莫宵野開車載著林聽，並未直接將其送回家，而是去了鍾愛的住處。

  鍾愛早已準備好了燒烤所需食材，在家中等待二人的到來，因今日沒有預約單需要完成，三人便相約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順便再聊一些關於「獨生女」的話題。

  儘管林聽並不確定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否還有其他子女，但跟著奶奶成長的過程中，家中確實只有一個孩子，也算符合「獨生女」的標籤。

  莫宵野沒有聽鍾愛提到「親生父親」，想來她與林聽的想法，應該是差不多的。

  「咱們的受教育機會，是相對公平的。」鍾愛最先發表了觀點。

  莫宵野聽到她說這句時，恰好將一口肉塞進嘴裡，因為無法咬著吃食說話，便只好一邊點頭，一邊發出「恩」的聲音！

  「你悠著點，知道你贊同我的觀點，別噎著了！」鍾愛忍不住笑她。

  「奶奶在世的時候，也對我說過：女孩子一定要讀書，讀得多與少倒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就是不能當『睜眼瞎』！」林聽就著這一觀點發表了看法，語氣篤定。

  莫宵野對於老人家會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能想得通：畢竟她們那個年代之人的兄弟姐妹多，生活條件又比不上改革開放之後，未必家中所有孩子都有讀書的機會......「其實，我印象最深的一點，是不用和別人共用一套玩具。」

  「也不用穿別人的舊衣服！」鍾愛又補充了一條。

  「我倒是穿過其他家長給的舊衣，但那是因為我奶奶相信『穿百家衣有福氣』！」林聽毫不避諱說出自身經歷的不同之處。

  「好像是有這樣的說法！」莫宵野點了點頭，「而且因為住的是家屬院，好像也不缺玩伴。」

  「是的是的，冬天因為太冷而沒法外出時，我就與樓上鄰居的孩子一起，坐在樓道里玩過家家。」鍾愛與莫宵野的成長軌跡相近。

  「我還是獨自玩的時候居多，不過奶奶用木塊給我做了不少玩具，即便是一個人玩，也不覺得無聊！」林聽說起這一細節時，唇角微微上揚。

  莫宵野通過這一細節看得出：她當真是不自卑！這才是真正的內心強大，並非以究竟能抗住多少「外界攻擊」為標準，而是對於自己的價值觀是否深信不疑！

  「不過，遇到突發情況了，確實也需要自己拿主意。」鍾愛說著，吃了一口烤出了水的蘑菇。

  「你現在......不是可以跟我們一起商量嗎？」莫宵野近乎脫口而出。

  鍾愛微微怔了片刻，「還真是！我感覺與你倆商議，比對著我表妹傾訴的頻次要高得多！」

  「對啊，即便沒有親姊妹，表親你還是有的嘛！」莫宵野笑道。

  「可見：關係的遠近，血緣並非決定性條件。」林聽道出了心中結論。

  「興許，很多時候血緣至親之間，反而是誤會彼此最深的吧......」鍾愛突然接了這樣一句。

  莫宵野見她的神情，猜到她該是想起了什麼自身經歷，往她的碗裡夾了一塊烤熟了的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