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柔的人，可以影響我們一生

  尤記得那是初一時的一節生物課，莫宵野小心翼翼從書包里掏取東西，因為鄰座男生的突然開口說話，一時驚慌，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了。

  因為動靜確實有些大，引得前後排的同學，都看了過來。

  大多數側頭看的同學，在看清莫宵野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原來是衛生巾的一刻，快速移開了視線。

  而坐在莫宵野後排的一個男生，卻笑出了聲！不僅如此，他還用胳膊肘戳同桌男生，像是在有意「提醒」：快看啊，那是從她的書包里掉出來的哎！

  莫宵野迅速俯身，將衛生巾包裝撿了起來，覺察到有腳步聲來到了自己身後：是剛才一直站在教室後方，跟全班對著習題冊上答案的生物王老師。

  「你現在就去吧。」王老師低聲道。

  莫宵野明白：王老師也看清了剛才的一幕，是來提醒自己現在就可以去洗手間更換衛生棉的，儘管此時距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

  將衛生棉揣進褲子口袋，迅速起身，只想要快點衝去衛生間。

  「我去！」方才因為王老師的靠近，勉強止住嬉笑的後排男生，在莫宵野站直身體的一刻，突然又發出了一聲驚呼！

  

  完了......莫宵野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今天穿的，是一條淺色系褲子......

  儘管背後沒有長眼睛，也能猜得到，因為是突然來了月經，一定將褲子後方染出了血紅色，而這就是後排男生發出驚呼的原因！「血褲子」，被他看得真切！

  一瞬間，莫宵野覺得自己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愣愣地站在原地，灌進耳朵里的，只有後排男生的微弱笑聲，儘管此刻他是捂嘴的狀態，餘光瞥見斜側方的一個女生將腦袋埋得很低，可她的目光，好像還是忍不住投向這邊。

  直到感覺到腰間，被一股力量箍住了，莫宵野的意識才恢復了些許清明：是生物王老師，將一件牛仔長袖襯衫，圍在了自己的腰上！

  此刻，兩隻袖子化作衣帶系在腰上，而襯衫腰線位置以下的布料，正好遮擋住莫宵野的褲子，被染紅了的那一塊。

  莫宵野認得這襯衫，是上一刻，還穿在王老師身上的那件。

  「快去吧。」一句刻意安慰的話都沒有，王老師仍然只是提醒她去衛生間。

  莫宵野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得教室，似乎是小跑出去的，直到來到教室後門外，停在樓梯轉角的地方，才得以喘息。

  「周啟明，你還笑是吧？」王老師的聲音，傳出了教室。

  莫宵野不禁頓住了步子，想聽一聽王老師到底會怎麼說，預感到她接下來的話，和剛才那件「衛生棉事件」有關！

  「咱們這節是什麼課？」

  「生物課......」稀拉零散的聲音回答道。

  「什麼課？」王老師提高音調，又問了一遍。

  「生物課！」學生們的聲音，也比剛才整齊了很多。

  「咱們上星期，是不是才學習過男女身體構造的相關內容？」

  「對！」

  「既然學過了，就不應該比之前更好奇了。」王老師的音調，比剛才壓得稍低一些，「保持好奇心不是錯事，只是......你可以好奇，但是得有基本的尊重！」

  聽到王老師的後半句，莫宵野的眼淚，「唰」地一下掉下來了......

  剛才只顧得上慌亂無措了，此刻冷靜下來，才意識到更深層的一點：面對「月經」這件事，自己還是存有羞恥感的！

  「尊重不只是指針對別人，也是對自己而言的。」王老師並沒有就此停止這個話題，「女孩子們也一樣，既然咱們學習過相關內容了，明白這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就不應該逃避它，更不應該視它為洪水猛獸......」

  至於之後王老師又說了什麼，急著跑下樓梯的莫宵野沒能聽到，可內心的不安和羞赧，在那一刻消散了不少，仿佛連跑動的腳步都變得更輕盈了。

  第二天，莫宵野在筆袋裡，發現了一張紙條，是後排男生周啟明寫的：

  「莫宵野：對不起，我誠摯地向你道歉。」

  這件事，被莫宵野記了很久。

  當時將襯衫綁在腰間的王老師，至今仍能想起她的長相，還有她說的那些話。

  看著手中的這疊美術作業，莫宵野揚唇笑了：它們和王老師的那件牛仔襯衫一樣，是老師和學生之間，愛意的聯結。

  擦洗乾淨了所有家具，將這間簡易出租屋內的所有物品，通通裝進箱子裡，收拾完畢後才發現：都是些小物件，分兩次就能全部搬到樓下。

  想起來房東張女士的叮囑，莫宵野給她撥了一通電話，豈料電話被掛斷了，緊接著，對方的微信視頻便回撥了回來。

  聽到張女士要求將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通過視頻通話的攝像頭，無一遺漏地展示給她看時，莫宵野確定了一件事：她還是有些害怕的，不敢親自進屋檢查......

  儘管無奈，可莫宵野還是照做了，畢竟僱主的要求，只要不違法，就得秉著職業精神配合完成。

  這單遺物委託的尾款，很快就入了帳，莫宵野對於未能再次見到張女士本人，並不在意了。

  站在公寓樓下，等待同事前來拉運遺物箱的車時，莫宵野不經意地四處打量。

  視線原本已經滑過其中一輛，停靠在停車場的車子了，又不禁掃視了回去：那是熄了火的私家車，車型也是大眾款，可車牌號碼自己卻是認得的。

  那不是游卓然的車嘛？！莫宵野為了確定不是眼花，又仔細打量了一眼。

  就是他！

  這個時間點，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對......莫宵野很快又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車子的駕駛座上，好像是有人的！

  這裡的光線比較昏暗，看得不是特別真切，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莫宵野將遺物箱留在原地，緩步向著那輛私家車走去。

  還未完全靠近，便看到車子駕駛室一側的車門，被從內側打開了。

  莫宵野真切地看到：從車內走出來一個瘦高男人，身姿挺拔，那就是游卓然沒錯！

  直到游卓然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莫宵野才意識到：剛才確定對方是他的一瞬，自己竟然本能愣在原地，邁不動步了......難道自己內心，其實是有些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