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晉原與澹然】

  「簡直胡鬧！」何通判將崔晉原和另一名學生送走，就掩上了門，轉身痛罵何澹然。

  何澹然笑了一笑，「阿爹，若是府學報案之後，衙門裡能快速追查，能會有今天的事情嗎？」何澹然一點都不害怕何通判。

  「你個逆子！」何通判勃然大怒，「衙門裡的事情，你懂個甚？報案之後，需得再勘查，勘查完畢後再審理，哪裡能當天報案當天審理？」兒子竟然領著學生來圍攻他的衙門，這怎不叫他生氣？

  可是何澹然依舊是笑嘻嘻地，不僅不害怕反而連聲恭喜，「阿爹，你這可是一樁美事。怎麼，你不僅不感激我，怎麼反而罵起我來了？」

  何通判被這句話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混帳東西，學生圍攻衙門，這叫美事？」他左右看了看，沒找著順手的東西，抓了茶碗就朝著何澹然身上擲去。

  何澹然輕易躲過，無奈地搖了搖頭。

  「阿爹，這胥吏截留學生信件。往小了說，是胥吏為虎作倀，欺壓學生。往大了說，這是陳州府不重視文教，不將學生們看在眼中。若是傳到汴京……」

  聽到何澹然這樣說，何通判出了一聲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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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以為然。

  「阿爹就沒想想，為什麼朝堂不派別人來陳州做判官，偏偏派阿爹來？不就是看中阿爹性子敦厚，心性純善嗎？」何澹然看著何通判，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打算，「這陳州府並非善地，眼看著狄相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醫游醫看了無數，也不見好。若是有朝一日狄相有了不忍言之事，阿爹就不怕別人把罪推到你身上嗎？不如趁著學生圍攻府衙的機會自污一把，然後尋機調走。若是回汴京，阿爹可以去御史台做個御史，每日清茶一杯，混到點卯就好。再等幾年，就可以安然退休。」

  何澹然看著何通判，目光誠懇，「阿爹年紀大了，升遷已無望，此時應該明哲保身！莫等到清白被人污了，後悔不迭啊。」

  何通判被兒子這番話給震住了，半天沒有言語。

  調走，他不是沒想到。可是求調的奏摺寫了好幾封，卻沒一封批的。上官總是勸他勤逸，好生呆在陳州。

  他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狄相去世之後，他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那些憤怒的武將，一定會將他給撕吃了。別人可不管他在陳州任上一向對狄相尊重，別人只知道，狄相是死在府衙，死在他的看管之下。

  到那時，文人唾棄他，武將想殺他。

  里外不是人。

  聽完何澹然的話，他眉頭跳了一跳，有些心動。

  就在這時，外面有下人回報，說是趙從道來訪。

  他急忙讓何澹然躲到裡屋。

  趙從道進得屋來，朝著何通判拱了拱手，「方才聽聞有學生圍攻衙門，還以為出了甚麼事，就急忙趕來了。沒想到判官竟然已經將此事處理了，果真神速。」

  何通判連忙將話題岔開，「十三郎請坐。」

  何澹然是他兒子，他兒子領著一群學生來圍攻衙門，說出去是他丟人。

  他根本就不想和趙從道討論這個問題，就扯到了荷花的案件上，「十三郎來的正好，下官正準備明日開堂審理顧家劫殺案呢。」

  趙從道的眉毛高高挑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何通判，「這麼快就要審理了？」

  這可不合斷案審判順序啊！

  順便一般是原告和苦主先往衙門報案，衙役將狀紙呈官員過目，決定準訟日期、交兵曹辦理有關審案事宜，出差票傳喚原被告及干連佐證到案。顧家的案子是他領著顧成交到衙門裡的，當時並未寫狀紙，僅僅只是將人交到狄相手中簡單說明一下案情便離離開了。

  當天夜裡，牢中的潑皮離奇死亡。

  這案子就算是擱置了。

  可是今天，何通判突然說要審理此案了——

  趙從道端起茶碗，將自己的臉擋住。

  「明日開堂，傳喚人犯證人！」何通判肅容道。

  趙從道微微一笑，「此案，我也算是半個證人。若是審理，我亦可為證。」

  這件案子，疑點頗多。

  若說劫財，那牛車包括車上的布料，還有那匣子裡的雀釵，都算得上財錢。可是潑皮卻不管車上的錢財徑直朝著荷花而去，目的很明確。而後調戲不成，又公然殺人。

  事後，牢中的潑皮又死了一個！證明有人要殺人滅口。

  「十三郎，下官是這麼想的……」何通判沉吟了一下，道，「下官一直聽聞這陳家大娘子與崔晉原眉目來往，暗生情縤。古往今來多少兇殺案，為的就是一個情字。」

  「下官懷疑有可能是那崔晉原不滿顧大娘子痴傻，買兇殺之！」何通判深恨崔晉原今天領著學生圍攻衙門，決定不管這件案子如何，先把崔晉原扯進來，讓他考不成今年的科舉。

  噗——

  一直從容自若的趙從道，差點將茶噴了出來。

  躲到裡間的何澹然更是差點將一雙眼睛給瞪破了。

  崔晉原如果波及到這個案件中，就終生不能再參加科舉了。

  他左右看了看，隨手將一個高几推倒。

  聽到裡間的聲音，何通判臉色遽變。

  他雖不聰明，可事關兒子時腦子卻轉得極快。何通判站了起來，朝著裡屋呵斥，「逆子，還不出來？是還想罰跪嗎？」

  何澹然便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自裡屋走了出來，朝著趙從道解釋。

  「方才家父考較學問，學生答錯了幾道，被家父罰跪……因知外面有貴客，心中慚愧，不敢出來……」

  趙從道淡淡地笑了，「無妨！原來是世兄，請坐！」

  何澹然朝著趙從道拱了拱手，就站在何通判旁邊，道：「阿爹面前，哪有兒子坐著的道理？且不坐了。」而後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方才在裡間聽聞崔晉原的名字，才有失態。」

  「哦？」趙從道的身子輕輕地朝旁邊側了一側，意味深長地笑，「世兄也知此人？」

  「豈止知道，簡直如雷灌耳呢！」何澹然迎著趙從道目光，笑得坦然，「此人乃是府學同窗姓崔字孟平！」

  「崔孟平？」一聽到這個名字，何通判就哼了一聲。

  十分的不喜。

  趙從道莞爾一笑，舉起了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