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好酒

2024-06-27 10:19:33 作者: 梁下君子皓如月

  隨著皇帝負傷消息傳出,神羽軍戰意一落千丈,幾番交戰皆被殺得人仰馬翻,無奈,左相只好下令暫避鋒芒。

  神羽軍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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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荒城為首的三方聯軍,當機立斷,長驅直入,接管那些被捨棄的城池,並逐步蠶食消化神羽朝的滔天國運。

  戰局生反轉。

  一方江河日下,一方氣勢如虹,此消彼長之間,三方聯軍的聲勢,達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死死壓制著神羽軍。

  後者一再退。

  一些門閥士族,因此生出異心,開始秘密派人接觸聯軍,扮演起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哪邊風大,就往哪邊倒。

  在他們眼裡。

  今朝的神羽朝,就像風前燭,雨里燈,隨時都有土崩瓦解的可能,與其愚忠,負隅頑抗,不如趁早另拜山頭。

  當年,被東雲月踏碎山門時,他們也是這樣做的。

  …

  一年後。

  神羽殘軍盡數撤入太安城,苟安一隅,無膽再戰。

  大雪封境,城門緊閉,九千八百里狼煙遮雲蔽月,馬蹄聲掀動塵土飛揚,軍陣如黑潮,困鎖京師,兵圍太安。

  「隆!」

  戰鼓齊擂,八九道偉岸身影屹立虛空,戰前叫陣:

  「女帝東雲氏,可敢現身,與我等一戰!」

  清風徐徐,城頭多出一尊鳳椅,東雲月倚坐斜睨。

  「遠荒城主九闕。」

  「小明王朱天陰。」

  「大明王朱天陽。」

  「日月教主朱天策。」

  「封妖殿主薛奉道。」

  「封妖副殿郭子明。」

  「洞天島主向螟子。」

  「青鬼部青面鬼王。」

  她如數家珍般念出眼前斬凡境的名字,眉宇間平靜的像一汪幽潭,浩瀚深邃,任他颶風過境,我自波瀾不驚。

  「不算清風觀那位,天底下的斬凡境都來了,嘖,看來諸位同道今日是鐵了心要置朕於死地啊…好,很好!」

  氣氛,劍拔弩張。

  「神羽女帝。」

  荒城城主淡淡道:

  「說實話。」

  「我以前挺佩服你的,覺得你是個人物,直到你非常愚蠢地將傳國玉璽,託付給一個,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你以為贈他傳國玉璽他就能幫你?呵,天真,眼下你們神羽國難當頭,覆滅在即,他人呢?嗯?人在哪?」

  薛奉道立馬接茬:

  「估計早溜之大吉咯,九大斬凡境齊聚,此等陣仗縱觀整個四溟天下也尋不出第二家,誰見了不心驚肉跳?」

  「哈哈,什麼狗屁桃花劍神,根本徒有虛名罷了。」

  朱天策跟著譏諷:

  「遙想當年,此子硬撼整片佛原,強殺佛主,後又逼得清風遁世,恐怕早耗盡了底蘊,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哼,他尚有一戰之力又能如何?」

  「昏君無道,大勢已去,我等興兵伐羽,乃是天意所為,天要亡神羽,時代洪流之下,任何存在皆為螻蟻!」

  「不錯,我等一言一行,暗合無上天意,即使那所謂的劍神親臨,我等亦無需畏懼,他敢逆大勢而行不成?」

  東雲月一言不發,靜靜聽著他們裝逼。

  忽然。

  青鬼王將矛頭指向她,滿臉陰邪淫笑:

  「小皇帝,實不相瞞,我們兄弟三人仰慕你多年,只要你答應做我們的雙修鼎爐,老夫可做主,保你不死。」

  「哦?」

  東雲月頓時來了興致,挺直胸脯問道:

  「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考慮一下。」

  女皇帝低下頭,裝模作樣,沉思一陣,展柳眉,嘴角上揚,笑容嘲弄:「抱歉,朕拒絕,朕,有主人了呢~」

  說罷。

  她猶如一頭高傲的鳳鳥,仰著下巴,大大方方露出拴在雪頸上的項圈:「噥,這是主人賞給朕的,好看吧?」

  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袒露自己與陳衣的關係。

  以前怕流言蜚語影響到對方,現在不怕了:因為今日之後,這將不再是恥辱,而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光!

  她對她的主人,有信心。

  不過僅限於她。

  戰場上,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聽到了啥?

  東雲月,神羽王朝的開國帝君,這個號稱舉世間,最尊貴自負的女人,私下居然是某人奴隸?她還戴著項圈?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不理解、匪夷所思、驚疑不定、難以接受…無數道心思各異的目光,聚焦在東雲月身上,令她渾身燥熱不已。

  「陛下昨晚喝了?」

  「沒吧。」

  「那咋淨說胡話?」

  「話說。」

  「陛下口中的主人是誰啊?」

  「還能是誰?宮裡那位唄。」

  東雲月沖左紫凝眨了眨眼:「左相不必羨慕,此間事了,朕就去求主人,把你也收了,咱們化君臣為姐妹。」

  左紫凝:?

  頭好癢。

  感覺要長反骨了,要不反了吧?跟著她倒霉一輩子!

  想到自己盯上的果實,被另一個男人捷足先登,青面鬼王登時妒火中燒,目眥欲裂,幾欲殺人,低聲嘶吼道:

  「東雲月,你找死?」

  「你急了?」

  東雲月挑釁似的舔了舔嘴唇,半眯眼,如痴如醉,摩挲著項圈:「那一夜,堪稱朕人生當中最難忘,主人…」

  聞言。

  青鬼王下意識浮想聯翩:冷艷的東雲女帝,前一秒還在金鑾殿怒斥群臣,後一秒卻出現在密室里,苦苦哀求…

  不。

  大概,連求饒都做不到:那個狗東西,怎麼可能放過她嬌艷欲滴的唇瓣兒,迎接她的,只有慘絕人寰的折磨…

  「啊!!!」

  青鬼王仰天咆哮,一雙豎瞳血絲密布,凶光迸射,生生從滿嘴獠牙縫隙擠出一句:「東雲月,你欺人太甚!」

  「就受不了了?」

  「這才哪到哪?依朕看,你乾脆自宮吧,這樣的話朕興許還能發發慈悲,特許你跪在殿外,聆聽朕的仙音…」

  「呵忒,真賤。」

  東雲月啐出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水,左紫凝忙上前替她擦拭嘴角血漬:她的傷勢可不是演的,真受了重傷。

  見狀。

  封妖殿主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青鬼王,輕輕搖頭,旋即朝不近女色的九闕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大手一揮:

  「攻城!」

  能談最好,談不攏,那就打!

  大地震動。

  八十萬虎狼之師,吶喊嚎叫,手持各式兵戈,向太安城殺去,東雲月腳尖點地,流光轉,太安護城大陣開啟。

  弓弩手、火炮手亦登上城頭。

  下方城門,步兵、騎兵合御,丹田法力不要命地往陣眼灌入,殺陣揚威,籠罩方圓數千里,借風雪雨勢殺人。

  然,兀有九道神霞落至陣中。

  九道從天而降的身影勢如破竹,幾乎同時撞擊陣門。

  妖力、劍氣、道法、詭神通…

  一輪攻伐後,殺陣轉換守陣,種種手段皆遭反制,潑天威壓震盪而出,九人血逆涌,各退數步,卻絕不換氣。

  反而以比先前更加迅猛之勢,再度撞擊原來的陣點。

  第二次撞擊,城內守軍被殃及池魚,人仰馬翻,九人依然倒退,依然提勢,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

  九道神霞。

  一次次轟然相撞,一次次快過上次勢頭,不知多少守軍因此而血肉模糊,但死了一批,另一批又會緊接補上。

  在這九條直線上,任你是金丹還是元嬰期的高手,阻了對方的道,定然轉瞬即死,那些人,當真在以命守城。

  不知有多少步卒騎兵,不知有多少百夫長千夫長,不知有多少京師大營的勛貴將帥,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死了。

  接下來那次聲勢更為驚人的碰撞,連躲在家裡瑟瑟發抖的凡人,都能夠肉眼可及瞧見瀰漫空氣中的氣機波紋。

  可這一次。

  他們還未至城門前,距城門尚有半余里地的時候,寸步難近,九道怒吼與神威皆如雷聲大震:「何人攔路!」

  城門開了。

  城裡駛來一駕寶輦,駕輦的是位女子,身穿青衣,玲瓏狐眼,相貌絕代,形如才長成的狐媚子,妖嬈的可怕。

  寶輦就直直停在太安城和八十萬大軍中間。

  先下來兩位少女,左側白衣佩劍,右側黑裙別刀,銀帶束髮,英姿颯爽,分立於寶輦台階處,伸手掀開簾幕。

  再有一襲紅衣下輦,恭敬彎著腰,腦袋埋得很低,雙手虛托,一隻比她還白皙細膩的手,淺淺搭上她的手背。

  一位神情淡漠的年輕公子,穿著閒散王爺的裝束。

  他抬頭望了一眼,跟中了定身術的七仙女沒太大區別的九人,微微一笑,與身旁的紅妝侍女一同向大軍走去。

  接著。

  兩人像在自家小院散步一樣,緩步走過一位位虎背熊腰的軍卒,眾人的目光始終放在托著公子手的侍女身上。

  因為誰都不敢去看年輕公子。

  走過一半軍卒的時候,年輕公子突然負手與後,扭頭看著紅衣侍女:「紅麝,你說殺那麼多人會遭天譴嗎?」

  紅衣侍女輕聲反問:「主子怕則個?」

  「你覺得呢?」

  「那主子只管殺,真要有天譴報應,算紅麝的。」

  年輕公子嘴上說著我造的殺業,哪能算你頭上,然後很不客氣地把侍女花了整整半個時辰才盤好的頭髮揉亂。

  侍女也不阻攔,只是嘆氣。

  年輕公子哈哈大笑。

  侍女早就習以為常,一臉淡然,遞出一把劍。

  那一日,太安城外。

  三宗聯軍孤注一擲,八十萬鐵騎壓境,被神羽朝女皇帝稱為天皇帝的年輕公子攜侍女出城,談笑間出了一劍。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半點霜寒十三州,半邊紅霞深似血。

  身前是高高壘起的屍山,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血海,密密麻麻的碎肉如雨點般落下,他和侍女的衣袍一塵不染。

  「有點冷。」

  侍女取出一壇酒,溫的。

  他一飲而盡。

  「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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