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師徒決裂
2024-06-27 10:17:57
作者: 梁下君子皓如月
「陛下駕到~」
這邊陳衣剛梳理完全部記憶,另一邊,伴隨一聲尖銳低沉的公鴨嗓,整座天牢開始騷動,獄卒們湧向青龍門。
「卑職叩見陛下!」
是東雲月。
陳衣心神一凝,接著聽見一道高貴冷艷的聲音:「爾等在此鎮守,若無朕的旨意,不得放任何人進入天牢。」
「諾!」
腳步響起,再停,香風撲鼻,陳衣抬頭,望去:一襲紫裙眼神複雜地盯著她,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雍貴氣息。
陳衣心頭忽一喜:
或許他不懂修仙,但自幼便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他一定懂女人:東雲月看向他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那是一種…愧疚。
一種由自責懊悔、恨天不公、身不由己等多種負面情緒糅合在一起的愧疚,它深入骨髓,如同夢魘心魔一般。
絕大多數情況下,它只會出現在女頻小說的白蓮花女主眼中,「被迫」出軌的時候,用於博取男主角的同情。
當然,東雲月肯定不是在博同情。
因為陳衣清楚,這種愧疚的源頭:她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是自己教的,她一世富貴榮華的生活也是自己給的。
如果沒有自己,她還只是街邊一個毫不起眼,食不果腹的乞女,每天顛沛流離,自己把一切能給的都給了她…
可她卻辜負了自己,背叛了自己。
為了江山社稷,她親手將養她、育她的宗門葬送;為了天下大義,她親手將待她如女的恩師,打入萬丈深淵。
站在天下人的角度,她也許是一個好皇帝,但,站在御獸宗掌教至尊陳易個人的立場,她絕不是一個好徒弟。
她欠他的。
所以她心懷愧疚。
所以哪怕陳易謀逆作亂,依舊能安然無恙。
所以現在…
她是為贖罪而來!
「廢我筋脈,碎我丹田,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兒啊。」
瞭然東雲月動機,陳衣先發制人,上來就給對方扣上一頂不忠不孝的帽子,陰陽怪氣的口吻令後者嬌軀一震。
「師尊,我…」
「住口,你沒資格叫我師尊!」
她想解釋,陳衣根本不給機會:「東雲月,你且答本座,捫心自問,你在御獸宗這十幾年本座可虧待過你?」
東雲月咬牙道:
「不曾。」
「本座傳你道法,教你道理,可有藏私?」
「不曾。」
「本座養你成人,予你前程,可算大恩?」
「算。」
「那你東雲月就是這樣對待自己恩人的?」
陳衣神色突兀猙獰:「十幾年的恩情,十幾年啊,一條狗養它十幾年還知道搖尾巴,你呢?東雲月,你呢?」
「拿本座教你的東西反過來對付本座,欺師滅祖,倒反天罡,我宗歷代祖師打下的基業,全都毀在你手上…」
「好一個神羽女帝,好一個東雲帝君,好啊,好得很,哈哈哈。」最後那段怒極反笑,陳衣覺得自己不是演戲。
他也屠過宗,也殺過很多人,可他真干不出此等忘恩負義的勾當,更別提東雲月還害他背上了個亂黨的罵名。
誰都可以罵他陳易是亂臣賊子,唯獨你東雲月不行。
你,不配!
東雲月臉色陰晴不定,青一陣,白一陣,良久,才恢復平靜:「師尊,我知道你恨我,多的我也不想說了。」
她向陰影招手,貼身女衛遞上一本古籍與一瓶丹藥:
「此丹名曰造化丹,乃我朝丹皇所煉,能助您重塑丹田,此法來自上古紀一位大能遺留,能助您重回巔峰…」
說完。
她一臉期待望著陳衣。
陳衣不為所動。
他挖空心思演戲為的可不是這些俗物,況且鎖骨處隱隱傳來的燒灼之感告訴他,白狐兒臉已經盯上東雲月了。
雖然不知道海浪印記和白狐兒臉,為什麼能夠進入到自己前世,但他清楚,如果不狠下心虐東雲月一次的話…
那個口口聲聲把他當狗,從未正眼看過他,甚至動不動就以垃圾廢物稱呼他的禁忌古神,絕對會第一個暴怒…
然後將當前時代整個時代的時間線,殺到斷層絕戶!
千百年的朝夕相處。
他了解白狐兒臉勝過了解自己:她想吃他是真,鄙夷嫌棄他是真,但對他無條件的偏愛與寵溺,也是真的!
很奇怪,三種看似矛盾違和的情感,當它們同時被白狐兒臉表達出來時,卻又顯得那麼順理成章,不容置疑。
她本身就是一個無法用世俗眼光去欣賞評判的瘋子。
這個交代,是給白狐兒臉的。
見狀。
東雲月遲疑片刻,又沉聲道:「師傅,只要您立下大道誓言承諾不再謀反,月兒立馬就八抬大轎迎您出獄。」
陳衣斜了她一眼,似有意動。
東雲月繼續道:「只要您一句話,月兒無父無母,從今往後,月兒願尊您為上皇,月兒的江山,有您一半!」
於一位皇帝而言。
這話已經到頭了:倘若不是心魔作祟嚴重到了阻礙自身道途的地步,任她再愧疚,也斷不可能開出如此條件。
自古帝王多寡情,並非玩笑。
陳衣不再作態,淡淡開口問:
「只要本座不反,你便什麼都願意?」
東雲月用力點頭,好言勸道:「其實說句心裡話,師尊您真的不必造反,月兒在這世上就您一個親人,您…」
「行了,你不用跟我打感情牌。」
陳衣打斷她的長篇大論,掌心翻轉,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鎏金項圈,上刻鳳凰、牡丹等圖案,鑲美玉以裹邊:
「此物,我想你應該不陌生吧?」
定睛一看。
東雲月美眸陡然瞪大,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她第一次對眼前這個,陪伴自己度過人生最艱難時光的男人…
生出強烈的反胃之感!
作為曾經的御獸宗弟子,她自然曉得這是何物:御獸環,御獸宗第一至寶,分子母器,子器為環,母器為鏈。
佩子器者為奴,一旦戴上便終生不可摘下,而持母器者則為主,對子器所屬擁有絕對掌控權,無視境界差距。
最恐怖的是,此物只控制身體,不干涉思維。
也就是說。
子器佩戴者會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母器持有者對自己為所欲為,不能拒絕,不能反抗,更不能…
不滿!
當然。
上述種種有個前提:子器所屬必須自願戴上頸環,並主動放開心神供母器所屬打上奴隸烙印,否則器具無效。
陳衣將子器頸環推向東雲月,其意不言而喻。
「師尊你…」此刻的東雲月尚抱有幾分希冀,自欺欺人地懷疑,是否是自己錯會了對方意圖,然而,下一秒…
陳衣毫不留情地將她的幻想擊碎:「戴上它,本座就原諒你,別急著答覆,我給你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
東雲月玉拳緊握,死死盯著陳衣,殺機畢露…
第七天。
東雲月將手伸進牢籠,抓起項圈,閉眼,睜開,眼神再無複雜,只有濃濃的失望嫌惡,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
悲哀。
她還有許多大事未做,境界絕不能停滯於此,偏偏心魔不除,修為難進:這是一個死結,她不得不以身破局。
但願他在乎閒言碎語,不敢過於荒唐放肆吧。
「好,我戴。」
東雲月長長舒出一口氣,顫抖著雙手,將項圈套上雪頸:「最後叫你一聲師傅,以前我欠你的,一筆勾銷。」
我們的師徒情,沒了。
強忍噁心完成認主儀式,監督陳衣立下大道誓言,東雲月命人打開牢門,兩人乘上九鳳帝輦,徑直離開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