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這輩子最大的好運

  黑漆漆的房間裡，林海潮安靜地躺在床上。

  他陷入了夢魘的糾纏，正無法自拔。

  他夢見父親林江維指責他毀了自己的家庭，「都是因為你的出現，才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就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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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林歡顏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在喊，「媽媽，我想要媽媽……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媽媽！」

  而爺爺看著眼前的景象，捂著自己的胸口直嘆氣，「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每一個人都因為他的存在痛苦不已。

  他的出生不受父母期待，他的存在又傷害了許許多多的人。

  他是個壓根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的人。

  林海潮從噩夢中驚醒，他的心跳很快，快得好像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一樣。

  他哆嗦著手去抽屜里翻找出藥瓶，這是之前住院的時候醫生給他開的藥，他一直沒有按時吃。

  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瓶，他將整瓶藥全部倒進口中，就著旁邊已經涼透的水服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空藥瓶，他有些茫然。

  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

  又發了一會兒呆，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將整整一瓶藥都吃了下去！

  他癱坐在地上，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撥打急救電話。

  而是模模糊糊地想著，這可能就是天意吧？

  老天爺都認為自己活著是個錯誤，所以想要收回這條命了。

  這樣也好，若是沒了他，大家的生活也就能回到正軌了吧？

  林海潮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房間門。

  他看見走廊盡頭，父親的屋裡還亮著燈。

  這幾天父親所受的打擊太大了，仿佛一夜之間頭髮就花白了一大半。

  他又看向對面林歡顏的房間。

  不知道歡顏和裴琢現在怎麼樣了，希望當年的事情，不要影響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他下了樓，在爺爺臥室門口站了一會兒。

  爺爺屋裡的燈滅了，想來應該正在睡覺。

  就讓他好好睡吧！爺爺這幾天，看著老態了很多。

  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大門。

  等他再抬頭時，他正站在一戶人家的窗戶外面。

  這裡，是趙鮮橙的家。

  他很早就知道這個地址了，但是從來沒有來過。

  初冬的夜晚格外寧靜，頭頂一閃一閃的路燈仿佛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林海潮打了個寒顫，他出來時沒有穿外套，身上單薄的睡衣完全抵禦不了寒風的侵襲。

  他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刪刪減減了半天，最終發出一句話，「橙子，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好半天都沒有回音。

  林海潮自嘲，都大半夜了，誰會像他一樣在外面遊蕩著不睡覺。

  他抬起腳準備離開，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橙子。

  林海潮顫抖著手接通了電話。

  那邊一片沉默。

  好半天，才傳來趙鮮橙的聲音，「大半夜的，你想跟我說什麼？」

  林海潮的眼淚落了下來，他好像……好久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趙鮮橙又問，「你怎麼不說話？」

  林海潮吸了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事兒，我就是……做了噩夢，醒來睡不著了。」

  趙鮮橙很想反駁他一句，你睡不著就要來騷擾我也不能睡嗎？

  但她沒有說出口。

  他已經好久沒有跟她聯繫過了。

  昨天她姐還莫名其妙地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最近有沒有跟林海潮聯繫過。

  她硬邦邦地回復道：「沒有，我們早就不聯繫了。」

  她姐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心裡特別彆扭，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像防小偷一樣，生怕她跟他糾纏不清。

  事實上呢？人家壓根早就把她給拋在腦後邊了。

  這次若不是半夜醒來大腦不是很清醒，他也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吧？

  趙鮮橙心裡油生了一股委屈，「你有話說嗎？沒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林海潮愣了一下，他其實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

  他只是，突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

  趙鮮橙有些賭氣，「那我掛了啊！」

  林海潮還是不說話，他努力晃動了一下腦袋，有些暈暈沉沉的。

  趙鮮橙狠了狠心，打算主動掛了電話。

  這時，他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他說：「橙子，我這輩子最大的好運，就是遇見了你。」

  趙鮮橙怔住。

  她正想說什麼，那邊已經傳來掛斷電話的「嘟嘟」聲。

  林海潮呆呆地抱緊了手臂。

  抬頭最後一次看向那扇倒映著如豆燈火的窗戶。

  再見了，橙子。

  原諒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勇氣說出對你的喜歡。

  或許，等到了奈何橋旁邊，你聽不到的地方，我可能會說吧？

  若是足夠幸運，能有下一輩子的話，我一定會投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里，長成一副足夠開朗、足夠陽光的模樣。

  到那個時候，我也許就有勇氣站在你身邊了吧？

  有冰涼的顆粒打到他的臉上，林海潮仰起頭，看著自天空中灑落的雪花，他突然笑了。

  真好，還有初冬的第一場雪來為他送行。

  他這一生，生來是個錯誤，走時居然浪漫得像個童話一樣。

  真的是，很該知足了。

  趙鮮橙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機。

  這個人，大半夜地把她吵醒，就是為了說這樣一句亂她心神的話嗎？

  她一時有些氣惱。

  再睡肯定是不可能了，她煩躁地下了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咦？下雪了嗎？

  她驚訝了一瞬，忍不住伸出雙手接了幾朵雪花，看著它們在自己的掌心轉瞬又化成了小小的水滴。

  她有些怔然。

  突然，眼角餘光仿佛看見路燈下有一個單薄身影，正步履維艱地向前移動著。

  趙鮮橙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都凌晨三點多了，這個人怎麼還在小區里晃悠？

  還穿得那樣少。

  她想起林海潮剛才那個奇怪的電話，突然有些心慌意亂。

  那個身影趔趄了一下，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仿佛還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趙鮮橙的心臟猛地一縮，她抓起外套就向外面衝去。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甚至連身形也看不清，但她心裡就是有一股很不詳的預感。

  那個人，就是林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