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換種活法吧

  林海潮又去了藍眸酒吧。

  點了一桌子酒，正準備喝的時候，不知怎麼的，眼前就浮現了一張巧笑嫣然的臉。

  那個人說著——我在乎你。

  

  他心底一緊，拿著手機猶豫了很久，在微信上刪刪改改，最終還是發出了一條信息——我想要喝酒，跟我的朋友報備一聲。

  發送完畢，他將手機扔在桌子上，露出了點點滴滴的苦笑。

  自己是在期待什麼呢？

  寒冷的冬季里最後一根燭火嗎？還是溺水的人面前漂著的那根浮木？

  林海潮低聲笑了笑，有些自嘲。

  承認吧！

  你就是想要從那個笑得暖洋洋的人身上汲取一點點暖意，也不管是不是會把對方拖到冷冰冰的地獄裡。

  瞧，你多麼自私。你的心思，又是多麼的齷齪。

  手機響了一聲，他幾乎是慌亂地劃開頁面，只見她回道：「不准喝！等著，我十分鐘後到。」

  林海潮笑了，他用雙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間一點一滴地滲出。

  就讓他再自私一回吧！

  他實在是，有點撐不下去了。

  趙鮮橙來得很快，應該都沒有十分鐘。

  她氣喘吁吁地坐在了他的對面，「你這人……下次能不能早點說啊！我洗澡洗了一半，嚇得立刻從浴缸里爬出來了。」

  林海潮抬頭一看，果然，她的頭髮都還滴著水。

  他有些愧疚，喊來服務員拿來了一條干毛巾。

  本想替她擦乾頭髮，終究覺得關係還沒有那樣親近，只能遞給她，「你趕緊擦擦吧！別著涼了。」

  趙鮮橙接過，胡亂地擦了幾下頭髮，兇巴巴地問道：「說吧！又有什麼事情了？居然又想喝酒！」

  聽到她的指責，林海潮不知怎麼的心裡卻泛起了一絲暖意。

  他指著前面還沒開封的酒瓶，「還沒喝呢……」

  趙鮮橙卻皺起了眉，「這麼多……你是不想要命了嗎？」

  林海潮苦笑，「剛才有那麼一瞬間，確實是覺得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趙鮮橙火大，說話也就衝起來了，「年紀輕輕的就這麼喪，你對得起誰啊？

  林海潮嘆氣，「你說反了，我活著，才是誰都對不起。」

  當然了，死了也可能抵不了，但到時候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趙鮮橙冷嗤，「平日裡我看你一副精英范兒，還以為你是那種成熟又理智的男人。原來也是一個膽小鬼，碰到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讓人看不起。」

  林海潮笑了，他說：「是啊！我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聽他這麼說，趙鮮橙反而不好再指責他了。

  她喊來服務員，「給我上十瓶酸奶。」

  「酸奶？」服務員有些為難，「可我們這裡是酒吧……」

  趙鮮橙有些不耐煩，「出去代買，不會嗎？我付你雙倍的錢。」

  服務員嘀嘀咕咕地離開了。

  林海潮嘆氣，「你何苦呢？」

  「你別說話。」趙鮮橙心底的邪火沒地方發，語氣自然也好不起來。

  等酸奶拿過來了，她開了一瓶，倒在了林海潮的酒杯里。

  然後打開了一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來，乾杯，我今天奉陪到底。」

  林海潮的表情有些崩裂，女孩子喝酒，他一個大男人喝酸奶……這種沒品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趙鮮橙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喝不喝？」

  林海潮立馬慫了，他連忙舉起酒杯……不，酸奶杯，跟趙鮮橙碰了一下。

  趙鮮橙一口氣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扔，開口道：「這第一杯酒，說說看，上次明明答應我有不高興的事情就要說出來，不許偷偷喝悶酒，為什麼沒有做到？」

  「沒有偷偷喝悶酒啊……」林海潮沒什麼底氣地反駁著。

  「那你說說看，究竟又發生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趙鮮橙看著他，問道。

  林海潮不知道該怎麼說。

  趙鮮橙問他，「不想說嗎？」

  林海潮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也不是不想說，都是些噁心人的事情，不想髒了你的耳朵。」

  「砰！」趙鮮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海潮心底一驚，只聽見她說：「不想笑就不要強笑了，又沒有人逼你笑……真是的，難看死了。」

  林海潮的眼眶紅了。

  好半天，他才低聲說:「不笑了。」

  趙鮮橙抿抿嘴，也覺得自己話說得有些重了。

  可她拉不下臉來道歉。

  她又倒了一杯酒，「這第二杯酒，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可你今天必須得給我保證了，以後滴酒不能沾。」

  林海潮看著她，終是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趙鮮橙輕輕噓出了一口氣，「答應了就要做到。」

  林海潮點點頭，「嗯，我保證。」

  趙鮮橙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第三杯酒……海潮哥，我跟你說啊！這人活在世上，就沒有一帆風順的。」

  她一口氣喝掉，嘆氣道：「就拿我來說吧！我從出生起，爺爺奶奶就特別不待見我，他們嫌棄我是女孩子。我爸媽維護我，他們連帶著對我爸媽也不待見起來了。我就不信邪，憑什麼說我不如兒子？我就要證明給他們看，我比兒子強，我要給我爸媽爭口氣。」

  趙鮮橙平時的酒量不錯的，但今天心裡存了事情，三杯酒下肚就有些頭髮暈了。

  她晃了晃腦袋，繼續說：「我考大學的時候，我爸媽想讓我學師範，他們覺得女孩子嘛！當個老師穩定、體面，可我偏不，我當了記者，每天風裡來雨里去的，男人能做的事情我能做，我還能做得比他們更好……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我是女孩子，但我一樣能讓我爸媽驕傲、能讓我爸媽自豪。」

  林海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他說：「橙子，你很棒，特別棒。」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女兒，一定會高興得覺都睡不著。」

  趙鮮橙被他給說樂了，「那我回去問問我爸，看他每天能不能睡得著……」

  林海潮笑了，這次他的笑容是放鬆的、釋然的。

  趙鮮橙趴在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林海潮推了推她，她哼哼唧唧，「好想睡覺呀……」

  林海潮失笑，起身結了帳，彎腰將她背起，「我現在送你回家，待會兒再睡，好不好？」

  趙鮮橙在他背上小幅度地點點頭，拱得他的後背有些發癢。

  林海潮背著她出了酒吧，走在燈紅酒綠的大街上。

  秋風蕭瑟，帶了點微微的寒意。

  這麼一吹，趙鮮橙的腦袋就清醒了一點。

  她喊道：「海潮哥……」

  「嗯？」林海潮側過了臉。

  她趴在他的肩上，嘴上嘟嘟囔囔地說著，「海潮哥，你若是覺得實在辛苦，那就換個活法吧！」

  林海潮怔住。

  他從出生起，就在夾縫中求生存，一直都活得很艱難。

  原來……還能換種活法嗎？

  趙鮮橙的聲音帶著模糊不清的睡意，她說：「換一個你覺得輕鬆的活法吧……」

  林海潮愣了好半天，最終輕輕回答了她。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