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兵權
2024-06-26 15:37:32
作者: 怡然
不對!
趙亦時忽然想到了季陵川的那一次。
父親狠狠抽了他几杖,因為憤怒,他連五官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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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陵川貪腐這麼多的銀子,他借的是誰的勢,仗的是誰的膽?張家嗎?」
「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誡你們,人不要太貪,心不要太黑,你們一個個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季陵川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我不向皇帝求情,是因為無臉可求。」
「你是在保你母親,保你的母族,保你自己太孫的地位。」
父親的這些話是在提醒他——
季家太貪了;
張家太貪了;
你的母親,太貪了;
你要想辦法壓一壓,否則我們父子都要被他們連累去!
還是那一句,為什麼不早提醒呢?
別的話,他可能聽不進半句,可事關母親,張家,季家……他總會留個心眼的。
還是說……
父親的心裡,也有一桿天平。
一端放著他,另一端呢?
會是誰?
趙亦時的心思急轉直下。
此刻他才意識到一點,自己為了那幾個人,不管不顧的進京來,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皇太孫是先帝封的,先帝不在了,父親就是天下的主人,他操縱著自己未來的命運。
想到這裡,趙亦時立刻就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
他撲通跪倒在地,「父親,我錯了,求您寬恕我,以後您的話,我都會聽,都會放在心上。」
趙彥洛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搖了搖頭,「太子啊,為時已晚,來人!」
貼身內傳孫進忠匆匆跑進來,「陛下!」
「太子無詔私自回京,犯下大錯,罰他交出手上三衛,看守皇陵三年。」
「父親!」
趙亦時大吼一聲,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眼裡都是驚恐之色。
這是把他的兵權都給卸了啊!
趙彥洛恍若未聞,疲倦的擺擺手,「太子退下吧,回皇陵好好閉門思過。」
趙亦時整個人仿佛被雷打了,石雕一樣動也不動。
這麼些年宵衣旰食,嘔心瀝血,機關算盡才換來的一切,就被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給奪走了。
父親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
三年吶。
一千零九十五天。
四九城會變成什麼樣?
時局會變成什麼樣?
宮裡會變成什麼樣?
人心又會變成什麼樣?
何止骨頭縫裡冒出寒意,趙亦時就連頭髮絲,都冷得在顫慄。
他閉上眼睛,強行壓抑住心底湧上來的某些東西,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睛時,他眼中無波無浪,黑沉的如深井一般。
趙亦時身子往下伏倒在地,「兒臣領旨,兒臣告退。」
說罷,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的再次向皇帝行了一禮,最後才轉身離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背影顯得很孤獨,又似帶著一點堅決。
無人知道,剛剛他強行壓抑住的某些東西,此刻卻再一次從心底湧上來,以至於他像深井一般的眼眸里,滿是冰寒之意。
趙彥洛卻一陣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他痴痴望著,卻永遠追不上的一個背影。
那時候他多大,四歲,還是五歲?
父親每年歲末奉詔回京,他是長子,弟弟趙彥晉還沒有生下來,父親帶著母親和他一道回京。
京里什麼都好,就一樣不好,那些皇室里的孩子都會欺負他,叫他瘸子。
他那時候因為腿瘸,做什麼都會慢別人半拍,他們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北龜。
除夕夜,家宴還沒有散,孩子們坐不住了,跑去殿外玩。
等天黑了,內侍們還放煙花爆竹,哄著小主子玩。
他也想看,巴巴的跟出去,先是被人故意絆了一跤,又被人在後頸里塞了一把雪碴子。
他不敢告訴父母,又害怕這些人,只能找沒人的地方躲著這幫沒王法的。
走著走著,他碰到了一人。
是當朝太子,身形修修長長,一臉溫潤如玉,按輩分,他得喚一聲「大伯。」
欺負他的人當中,也有他們家的。
他臉一扭,眼睛望向別處,委屈的撇撇嘴,哼,你們做大人的也不管管。
太子應該是聽到了他的那聲「哼」,在他面前停下來,微微含笑。
「你笑啥?」他惱了。
太子沒說話,掏出帕子替他擦擦臉,擦擦手,還撣了撣他衣裳上的髒。
「以後被人欺負了,就告訴我,大伯替你出頭。」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哭。
父親和母親都沒有替他出頭,只讓他乖一點,在京里別惹事。
「他們都罵我北龜。」
太子一怔。
「哎啊,北龜就是北地的烏龜,他們嫌棄我是個瘸子,走路慢。」
說著,他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太子又笑了。
這一笑,他哭得更凶了,京里的人,當真一個個都沒良心啊。
就在這時,太子蹲了下來。
「慢有什麼不好?你躲在別人身後,可以好好看看每個人走路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看別人走路啊?」
「你可以分辨出他們每個人的性子啊。」
太子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不緊不慢的。
「你看啊,走路快的人,性子也急,那他做事也會很急;走路含胸的人,一看就不是很自信;肩往下塌的人,那肯定心裡有事啊。」
「那不快不慢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以後幫大伯留心留心。」
「有什麼好處嗎?沒好處的事情,我才不做哩。」
「有啊!」
太子笑道:「等你大了,大伯給你刻個印章,用最好的玉。」
大伯的印章?
母親說過的,可值錢了。
他急呼呼道:「你不能反悔啊,反悔就是小狗。」
太子嘆了口氣:「算了,印章不刻了,還是刻個北龜吧。」
「你也欺負人!」
太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發,起身,不由分說的牽住他的手。
「大伯帶你去看煙花,怎麼樣?」
孩童雖小,卻能辨別出什麼是善意,什麼是惡意,可他還是對太子要刻個北龜給他,耿耿於懷。
「你,你讓他們放最大的給我看,要放好多好多。」
「好。」
「只,只放給我一個人看,不給他們看。」
「成。」
他又把臉一扭,眼睛望向別處,捂住嘴巴暗暗偷笑。
這時,有內侍迎過來。
太子:「搬幾個最大的煙花,找一處無人的地方放給小世子看。」
內侍一臉為難:「殿下,大的搬走了,一會……」
太子臉一沉,內侍無奈跺了跺腳,沖他苦笑道:「小世子啊,回頭老奴挨了罵,您可得幫著老奴說幾句好話啊!」
他哼一聲:「就不說!」
太子扯扯他的手,「高低說幾句吧。」
他嘟著嘴,想了想:「我聽大伯的。」
太子一笑,「哄半天,你小子終於肯叫人了!」
那一夜,他牽著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宮裡看了一場好看的煙花。
煙花散盡後,父親找來。
大伯把他的手交給父親,沖他淡淡一笑後,便踏入夜色中。
大伯走得不緊不慢,肩稍稍往下榻著,顯得穩重而又滿腹心事。
過後幾年,父親只帶著母親回京。
後來,連父親都不大回京了。
他漸漸長大,跟著先生讀書寫字,不僅學會了躲在背後觀察每個人走路,也學會了揣摩每個人的心思。
寒來暑往,歲月更迭。
他始終沒有等來那枚值錢的印章。
再後來巫咒案,父親進京,登基,他被封為太子……一連串的變故,讓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那人的相貌樣子漸漸模糊。
可奇怪的是,每當他心浮氣躁的時候,總會想到那人的一句:慢有什麼不好?
「陛下。」
孫進忠走進殿內回話:「殿下已經出宮,啟程回皇陵了。」
趙彥洛收回思緒,「路上可遇著什麼人?」
「遇著皇后那邊的一個小內侍,說了幾句話。」
趙彥洛也不問說了什麼,只是冷笑一聲,「皇后的心,還是太急啊!」
「娘娘那是愛子心切。」
趙彥洛挪步回了床上,慢慢躺下去。
孫進忠放下帳簾的瞬間,聽皇帝輕輕說了兩個字。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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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晚了,這兩章近五千字,寫得實在是累,反反覆覆改了好幾遍。
正文在九月底之前一定結束,比原來的計劃晚了半個月。
最後幾章,所有的事情都要交待,可能會寫得慢一些,上傳也晚一些。抱歉了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