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難測

2024-06-26 15:10:09 作者: 怡然

  晏三合一點不瞞她。

  「我想見一見寧氏那個嫁得好的女兒,老太太為了她和張家對上,這事非常蹊蹺。

  李不言點頭:「的確很蹊蹺,但不至於成為心魔。」

  「是不至於,但我必須知道為什麼。」

  

  晏三合凝神想了想,「我有個預感,老太太的心魔怕是還得往前推。」

  「往前推,要推到什麼時候?」

  「進季家之前。」

  「這麼久?」

  老太太進季家之前,算算得整整五十個年頭,五十年前的心結成魔,這……

  李不言一時間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晏三合也不再開口,很認真的吃著面前的飯菜。

  碗裡還剩下最一口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了李不言一眼,咬咬牙將那一口飯菜咽下去。

  李不言眼底浮現一絲幾不可見的笑。

  這人就是這樣,外人面前又冷又傲,最後一口明明吃不下,也會硬著頭皮吃下去,哪怕吃下去這一晚上胃裡不舒服。

  只有在她面前的時候,才會把最柔軟的一面露出來。

  那隻刺蝟,其實又何嘗不是三合她自己。

  進來的並非謝三爺,而是謝胖子。

  謝胖子頂著一個雞窩頭,顯然是剛剛從周公的懷裡掙脫。

  「晏姑娘,三爺還沒有回府。」

  「去把他找回來,我有重要的事,耽誤不得。」

  「三爺今日怕是不會回來了。」

  謝總管面露難色,「姑娘放心,老奴明兒一早就等在府門口,三爺只要回來,老奴立馬請他過來。」

  季家剛抄,他就一宿不歸,是風流去了,還是……

  晏三合意味深長地看了謝胖子一眼,轉身走進裡屋。

  謝胖子暗下鬆了口氣,無意間一偏頭,與李不言看了個正著。

  李不言唇了勾,「謝總管,京城的勾欄給不給女人去啊?」

  謝總管:「……」

  李不言:「有沒有清秀的相公作陪?」

  謝總管:「……」

  李不言:「對了,像三爺這樣玩一宿得花多少銀子?」

  謝總管:「……」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嗯!

  是被生生嚇死的!

  ……

  清晨,天剛微微亮。

  謝三爺從馬車上跳下來,臉煞白,眼煞黑,臉上兩個紅唇印,一副被妖精吸乾了精血的樣子。

  「三爺啊!」

  望眼欲穿的謝總管趕緊迎上去,「你可總算回來了,晏姑娘昨兒晚上命老奴找你哪。」

  本來昏昏欲睡的謝三爺被這一嗓子驚醒。

  他抹了把臉,懶懶道:「知道了,我先回房裡洗漱一下。」

  謝總管一聞他身上這身濃濃的脂粉味,心說三爺什麼都好,就是愛往永定河跑這一樣,忒不好。

  男人兩樣東西沾不得:一個賭,一個色。

  三爺倒好,賭也沾,色也沾。

  哎!

  老爺、大爺也不管管,再這麼下去當真是要掏空身子,成短命鬼了。

  「老三!」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謝而立一身官袍站在廊下,他身旁是怒目圓瞪的謝道之。

  謝知非打了個哈欠,甩著兩條胳膊上前行禮,「父親,大哥,這麼早就去衙門了?」

  謝道之恨鐵不成鋼,偏又捨不得罵,袖子一甩揚長而去,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老子不管,做大哥的總要說兩句。

  謝而立看著老三臉上的紅唇印,忍不住呵斥道:「衣冠不整的像什麼樣子?」

  「大哥!」

  謝三爺把手往前一伸,皮臊肉厚地嘿嘿一笑,「昨兒輸了兩千兩,窮死了,你江湖救急一下?」

  謝而立一聽這話,怒氣便忍不住往頭頂沖,猛的抬起手。

  謝三爺主動把半邊臉湊過去,「你打歸打,銀子可一兩都不能少,你是我親哥,我只有你這一個親哥!」

  還能打下去嗎?

  謝而立手指沖他狠狠點幾下,「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大哥慢走,大哥早些回來!」

  謝三爺眼一斜,笑得像個二賴子,「謝胖子,我大哥同意了,一會讓帳房送兩千兩過來。」

  謝胖子:「……」

  「還不趕緊去!」

  謝三爺見他愣著不動,一腳踹過去,謝胖子閃得快,撇撇嘴心說:連聲罵都沒有,這真是寵得沒邊了!

  寵得沒邊了嗎?

  轎簾一落,父子二人目光對視,兩人都看出對方腦子裡想的事。

  良久,謝道之沉聲道:「晚點拿我的帖子,請裴太醫來一趟,給你三弟搭個脈。」

  「氣色瞧著是不大好,只怕是一宿沒睡。」謝而立勉強笑了下。

  老三昨晚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他和父親知道的一清二楚,戲是演給別人看的,為的是謝家。

  父親身為內閣大臣,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這些年能得帝心,靠的是說話、行事不偏不倚。

  皇帝對漢王的偏愛,世人皆知;

  但太子的知禮賢德,也世人皆知。

  這其中的微妙之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老三和皇太孫之間的一切交往、走動,他和父親都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不反對,不贊同,不說話。

  好在老三自個心裡也明白,凡事不露在明面,只在暗處幫襯著。

  想到這裡,謝而立問:「父親,我有一事不明。」

  「說!」

  「皇上這次任由漢王動季家,難不成又起了廢立的心?還是說,太子最近又做了什麼惹皇上不開心的事情?」

  這話膽大之極,若被旁人聽去,便是一個死字,但這也是謝道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摸著汗濕的手心,良久嘆了一句。

  「老大,君心難測啊!」

  ……

  就在謝道之感嘆君心難測時,他家老三也同時感嘆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針。

  不過是一夜沒見,那張原本就沒什麼溫度的臉,這會冷若冰霜。

  「那個……」

  謝三爺搓搓手,陪著小心,煞有其事開始解釋。

  「明亭心情不大好,我陪他到外頭消遣消遣,也沒幹什麼,游遊船,聽聽曲,賭賭牌……」

  「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

  晏三合聲音更冷:「我要見一見寧氏的女兒,老太太反對做妾的那位。」

  「這事簡單,我來安排。」

  謝三爺還想再說幾句,晏三合已經不耐煩了:「湯圓,送客。」

  這就送客了?

  那謝三爺還就想賴著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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