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不配
2024-06-26 15:09:38
作者: 怡然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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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三合伸手揉了揉眉心。
「季老爺不會不知道,夫妻生前同衾,死後同穴的重要性吧?」
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這一輩子是被宗族,被男人,被兒孫後代認可的;也意味著來世還能和這個男人再繼前緣。
哪怕墓碑上這個女人連個全名都沒有,也是對她最高的榮譽。
季春山最後選擇和髮妻同穴,這無異是告訴季家後代一件事:
我季春山這輩子只認張氏,下輩子也只願意和張氏再繼前緣;你胡氏在我這裡,什麼都不是!
「如果是我,這口氣便咽不下。」
晏三合:「同樣是妻,同樣在季家族譜上有名有姓,我還給季家留了子嗣後代,憑什麼我就不能與男人同墓?」
裴笑也好奇:「是啊,憑什麼?」
「還是因為……」
晏三合直視著季陵川的眼睛,突然話鋒一變,「你們做兒子的,也認為她不配?」
轟!
季陵川渾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兩條眉毛死死絞在一起,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季老爺,不是我非要打探你們季家的私密事,有些在別人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有可能對你母親來說,就是心念成魔。」
晏三合異常的冷靜。
「事情想要解決,你必須跟我說實話,只能跟我說實話,否則……」
「舅舅,你倒是說啊!」裴笑在邊上聽得急死了。
外祖母過世到現在,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今日要不是晏三合提出來,他還覺得理所當然。
季陵川眼神定定地看著某一處,沉默良久才開了口。
「其實,這是我和二弟的意思。」
「等等!」
裴笑聲音都呲了,「那外祖父臨終前到底有沒有交待過?」
季陵川雙眼失神地看著這個外甥,「你外祖父沒有留下任何話。」
「為什麼!」
裴笑聽得窩火,拍著桌子想罵娘,「舅舅,胳膊肘怎麼往外拐?」
「放肆!」
季陵川惱羞成怒,很不客氣地吼了回去。
「我難道說錯了?」
裴笑自家爹娘都不認帳,何況一個季陵川,當下就指著他的鼻子罵。
「外祖母哪裡一點對不起你,你要謊稱是外祖父的意思把她單獨落葬?怪不得她棺材合不上,就是你害的。」
「你……」
季陵川又氣又急,也回罵,「你姥姥的,少他媽管閒事。」
「不管就不管!」
裴笑衝到晏三合面前,「你也別管,誰愛倒霉倒霉去,干我們屁事,操這份閒心做什麼?」
「裴明亭,你,你,你……」季陵川捂著胸口,氣都倒不過來。
「啪!」
一隻茶盅應聲而碎。
兩人都呆住了。
「你,坐回去,閉上嘴。」
晏三合目光一斜,再看向季陵川:「你,給我說實話。」
裴笑白眼珠子套著黑眼珠子,狠狠地瞪了季陵川一眼,乖乖坐了回去。
小畜生!
季陵川在心裡罵了一句,咬牙道:「晏姑娘,我從小是在嫡母跟前長大的,我……」
嫡母是個溫柔似水的婦人,教他讀書,教他做人,一腔母愛統統留給了他,半點沒有私藏。
「晏姑娘,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
季陵川長長嘆了口氣,「我十歲前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她親生的,直到她去世,我才知道真相。」
晏三合:「所以,在你心裡,她才是你真正的母親?」
「是!」
季陵川眼裡慢慢滲出淚。
「她一口飯,一口湯的把我餵大;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養大,我要報恩,也必須報恩。」
晏三合沒說話,目光一斜,去看角落裡的李不言。
李不言沖她輕輕一搖頭。
別信。
男人靠得住,母豬能爬樹。
更何況又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夫妻三人同穴,這事也說得過去。
晏三合沉默片刻,淡淡道:「季老爺,你嫡母張氏的娘家是什麼來路?」
季陵川大吃一驚,「你問這個做什麼?」
晏三合:「你只需要回答我,而不是反問我。」
季陵川手心滲出一層的冷汗,如實道:「當今太子妃姓張。」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晏三合原本腦子裡還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會統統有了解釋。
「所以報恩什麼,都是糊弄人的。」
晏三合話說得極為不客氣。
「真正的原因是張氏一族勢大,你不想得罪,或者有求於他們,再或者他們能給你好處,所以,你才讓你父親和張氏合葬?」
「我……」
季陵川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下面我來分析一下整樁事情,季老爺聽聽我說得對不對。」
晏三合站起來,走到門檻前,院子裡春意融融,這花廳里卻讓人冰涼如骨。
一個門檻,兩重天地,這世間的人和事又何嘗不是。
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命如螻蟻;有人福澤深厚終圓滿,有人機關算盡一場空。
「我雖然不知道張氏一族在四九城的底細,但族中能出一個太子妃,可見勢力非同一般。
張氏嫁到季家本就是下嫁,所以才會在落下兩胎,沒辦法再生育的情況之下,還能不被休棄,坐穩正室之位。
胡氏進了季家,生下你,季家迫於張氏一族的壓力,也為了讓張氏安心,所以把你過繼到張氏名下。
你的過繼,並非是你母親的算計,這世上沒有哪個母親願意把兒子拱手讓人,她是迫於無奈。」
「快,快說下去!」
裴笑生平第一次覺得,內宅里婦人們的這些彎彎繞,真是勾著他的心啊!
「你父親說你母親年輕的時候天真可愛,和京里高門裡的姑娘不大一樣,一來你母親是漁家女,你父親圖新鮮;
二來,她見的世面少,心思單純,這種單純的女子,最惹男人憐愛。」
晏三合頓了頓,繼續分析。
「但兒子被搶這事,讓她漸漸明白,在季家她這個妾是無足輕重的,別說是兒子,哪怕張氏要她的命,她也只能給。
但她很快又發現,這樁事情對於她來說,除了那一點失子之痛外,別的都是好處。
兒子的前程有著落;男人覺得虧欠,對她更疼愛;張氏看在兒子的份上,對她更容忍。可是……」
「可是什麼?」裴笑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