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閻王

2024-06-26 15:08:20 作者: 怡然

  謝知非接過信,飛快的掃幾眼後,桃花眼慢慢上揚,終於露出一點笑。

  「爺,是不是老太太身子好些了?」朱青問。

  「能喝半碗薄粥。」

  謝知非看著晏三合,目光意味深長。

  

  「就這樣,她還叮囑我照顧好晏姑娘,別讓晏姑娘受委屈了。」

  「擔不起!」

  晏姑娘冷冷回他三個字。

  同行五天,謝知非多多少少摸著些晏三合的性子。

  不提起謝家,她哪怕臉色再冷也沒事;但只要一提謝家,這人身上就長出了無數的刺。

  這個時候,他就應該有多遠,躲多遠。

  「拿紙筆來。」

  謝知非算算日子,已經四天沒給家裡捎信,盡忙著趕路了。

  朱青問店裡的夥計要了紙筆,「爺多寫幾句,老太太收著信,一開心指不定病都好了。」

  「爺!」

  丁一上前磨墨,「別報喜不報憂,咱們這趟差事……」

  「就你話多!」

  謝知非擔心這話被晏三合聽去,忙呵斥住,還是不太放心,偷偷拿餘光去瞄她。

  這一瞄,他的心咯噔一下。

  晏三合兩隻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手裡的饅頭掉地上也沒察覺。

  又來了!

  謝知非這回有了點經驗,上前幾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晏姑娘?」

  「晏姑娘?」

  晏姑娘眼眶慢慢泛了紅,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裡面滲出一點水光來。

  只是這委屈來得快,也去得快。

  片刻後她又咬牙切齒起來,那牙齒咬得咯咯響,仿佛在用力地撕咬著什麼。

  謝知非驚得連呼吸都止住了。

  莫非被丁一說中了,她真的鬼上身了?

  晏三合其實聽到他喊她,可心口太痛了,像是被匕首硬生生劃成了兩瓣,一半是不可置信,另一半是匪夷所思。

  合起來是痛徹心扉,痛不欲生。

  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顫著聲道:「回京城。」

  謝知非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你,你說什麼?」

  晏三合:「回!京!城!」

  謝知非腦子飛快的一轉,「你已經……」

  晏三合:「不確定。」

  謝知非:「那回去是……」

  晏三合冷笑,「你不想試一試?」

  謝知非心跳突然加速。

  我話都還沒說完,她怎麼又知道我要說什麼?

  晏三合見這人怔愣著不動,自顧自去拿包袱,手剛碰到邊兒,那包袱已經被人搶了過去。

  「等下!」

  謝三爺神色緊張,「你有幾成把握?」

  晏三合:「一成。」

  「一成?!」

  謝三爺這五天來一直在心裡憋著的明火、暗火、天火、地火齊齊燒了上來。

  「萬一不對,你這一來一回豈不是耽誤時間。」

  「萬一對了呢?」

  「……」

  晏三合上前一步,目光逼視著他,「你賭得起嗎?」

  「……」

  「你們謝家賭得起嗎?」

  「……」

  「你那要死要活的老祖宗,賭得起嗎?」

  「……」

  謝三爺一張俊臉上,連汗毛孔都叫囂著崩潰。

  這哪裡是什麼活土匪,明明就是活閻王。

  「那個……」

  謝三爺用力的喘了幾口氣,決定再垂死掙扎一下。

  「能不能透露一下,那一成把握是什麼?」

  「你沒必要知道!」

  「……」

  謝三爺一張俊臉瞬間燒得通紅,迎風一吹都能冒煙了。

  什麼好脾氣,什麼嘴甜,什麼世家少爺的風度……

  滾邊兒去吧!

  他心想:不怪那精明油滑的謝小花都要跳腳,三爺這會也特麼的想殺人!

  ……

  官道上,數匹俊馬飛快的奔跑著,揚起片片塵土。

  日頭升起,又落下;

  大風颳起,雨落下。

  一連四天,車和馬都沒有再停下來過,以最快的速度向京城趕去。

  直到那架豪華結實的馬車發出咯噠咯噠幾聲後,兩個車軲轆轟然裂開,才逼得所有人停下來。

  晏三合從車裡爬起來,雖然灰頭土臉,但卻一臉鎮定。

  「不用修了,我騎馬。」

  謝三爺抹了一把臉上的灰,跳下來馬車。

  「修修很快的,耽誤不了多久,離京城還有五六百里呢,這鬼天瞧著又像要下……」

  「話真多!」

  晏三合從他手中抽過韁繩,腳往馬踏上一踩,人已到馬背上,疾馳而去。

  謝三爺:「……」

  他吐出一口帶著血腥的痰,舔舔牙。

  「爺活這麼大,還頭一回見過這樣的女子。」

  「爺,她能算女子嗎?」

  丁一撇嘴,「這天底下的女子都像她這樣,我寧可打一輩子的光棍。」

  「少廢話!」

  謝三爺埋怨歸埋怨,輕重緩急分得很清楚,「車扔了,馬解套騎走,別耽誤時間,趕緊的。」

  「是!」

  ……

  謝府。

  濨恩堂。

  謝而立站在院門口,來來回回踱著步。

  「來了,來了,人來了。」

  謝而立神色一喜,忙迎上去,「裴叔,您來了!」

  裴太醫打趣道:「我這幾天,盡往你們謝家跑,腿都跑細一圈了,說吧,這回又是誰病了。」

  謝而立苦笑,「還是老太太,傍晚說心口不舒服,早早就歇下了,到了這會,竟然喊不醒。」

  「我瞅瞅去。」

  「您請!」

  裴太醫進到東廂房,沖床前守著的夫人吳氏行了個禮,吳氏忙將床頭的位置讓出來。

  三指落下,裴太醫臉色慢慢凝重起來。

  吳氏擔憂道:「怎麼樣?」

  裴太醫沒說話,又凝神診了好一會,才沖吳氏一點頭,示意她到外頭說去。

  三人來到外間。

  裴太醫皺眉道:「按理說,老太太前幾天都能下地走路,這病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今日這脈相……」

  吳氏睜大眼睛,「脈相怎麼了?」

  裴太醫搖搖頭,「比著那幾天似乎還要兇險一些。」

  「怎麼又兇險了呢!」

  吳氏一聲驚呼,「她昨兒個還和我們說說笑笑呢。」

  裴太醫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安撫道:「年紀大了,反反覆覆是常有的事,夫人早做打算。」

  吳氏脫口問道:「最壞的打算是什麼?」

  裴太醫硬著頭皮回答:「該備的東西,都先預備下吧!」

  吳氏像被雷擊中了一樣,不由自主的退後半步。

  裴太醫見狀,沖謝而立道:「這藥方我就不另開了,就照原來的吃。大爺若不放心,不妨再去請別的太醫來給老太太瞧瞧。」

  謝而立只覺萬箭穿心。

  裴叔是太醫院排得上號的,給謝家看了二十年的病,還從來沒有診錯過,哪還需要再請別的太醫。

  七七四十九天已過,謝家難道真的要倒霉了嗎?老太太是頭一個?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下一個會輪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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