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發怒

  高陽從牛場站的符洞出來後的第二天，正好是萬思思的遺體告別會。

  萬思思出「車禍」後，找到了卡車，卻遲遲抓不到「肇事者」，所以下葬的事也就拖了好些天。

  清晨，天空飄著細雨，整座城市灰濛濛一片。

  早自習結束後，高陽和其他同學跟隨班主任走出校門，坐上大巴車，前往殯儀館。

  青靈一上車，就在高陽身旁的位置坐下，由於兩人的「緋聞」早在班上傳開，也就不需要忌諱了。

  青靈的臉頰上貼著創可貼，手腕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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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陽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昨晚她又跟斗虎進行徹夜的魔鬼訓練。

  「升級了嗎？」高陽輕聲問。

  一提這個青靈就來氣，原本就冷淡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沒。」

  「是哪出了問題麼，還是方法不對？」高陽一方面關心青靈，同時也很好奇天賦的升級方法，畢竟自己也遲早要面臨這件事。

  「沒有方法。」青靈悶聲回答。

  「什麼？」高陽以為自己聽錯了。

  「隨身攜帶符文，時機到了，它自然會與你的天賦產生共振。訓練是否能加速升級這一點，並沒有被證實。」

  青靈不緊不慢地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以上斗虎原話。」

  高陽既吃驚又好笑，「那你，這些天不是白練了？」

  「變強不止天賦升級一條路，訓練可以提升我的綜合實力。」

  青靈拿出無線降噪耳機，塞進耳朵，又從口袋掏出一隻黑色眼罩戴上，看樣子打算在車上補個小覺。

  高陽看著身旁的青靈，頓時肅然起敬：這姑娘也太勵志了，性別一換，妥妥的少年漫中的男主角。

  相比之下，高陽自身的綜合能力，主要靠幸運點加屬性值來提升，比其他覺醒者們要輕鬆。

  不，也不算輕鬆。

  正常掛機加點太慢，這段時間，他的大部分幸運點收益，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刀尖舔血換來的啊。

  真要選，高陽倒情願通過訓練變強，雖然慢點，但至少足夠安全。

  「等下，先別睡。」

  高陽忽然又想起什麼，忙扒開青靈的眼罩。

  青靈睜開眼睛，眉頭緊蹙，送給他一個死亡凝視：「幹什麼？」

  高陽把聲音控制到最低：「難道說，這些天你一直把傷害符文帶身上？」

  青靈點頭。

  「去牛場站的符洞時，你也帶在身上？」

  「是。」

  「斗虎老師的意思？」

  「是。」

  高陽不知還能說什麼，默默在心中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真就是藝高人膽大。

  大巴車剛剛開動，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高陽毫無準備，身體前傾，差點一頭磕在前車位的椅背上。

  「哎呀！幹嘛啊？」

  「搞什麼啊？」

  「誰啊？」

  車上的同學們紛紛抱怨起來。

  「擦卡。」

  大巴車的前門打開，一個身影鑽上了車，一時間，抱怨聲全消失了。

  「高陽！」

  王子凱站在車頭，咧嘴笑著，朝高陽用力揮手。

  高陽頓時腦仁疼了起來：這貨怎麼來了？

  「王子凱，你怎麼來了？」班主任替高陽問出這個問題。

  「我雖然休學了，但我跟萬思思同學一場，感情深厚，她的遺體告別會我怎麼可能不參加啊！」

  王子凱嗓門老大，生怕全車的人聽不見。

  高陽心中直翻白眼：你跟萬思思一個學期都說不上一句話，哪裡來的感情深厚啊，怕是上輩子來的吧。

  「青靈，讓開，我要跟高陽坐一塊！」王子凱走到青靈的座位前，大聲地發號施令。

  青靈還在閉目養神，她沒回話，右手微抬，移向左腰位置，換平時，這可是拔刀殺人的動作。

  高陽迅速把青靈的右手壓下來，沒讓王子凱看到這個「警告動作」。

  「走，我們坐那邊去。」高陽主動起身，拉著王子凱坐到其他空座位。

  兩人剛一座下，王子凱就迫不及待地跟高陽分享道：「兄弟，我的麒麟臂又修煉出新能力了！」

  「真的？」高陽一驚，也不知是開心還是擔憂。

  「我展示給你看。」王子凱握緊右拳。

  「別……」

  高陽沒來得及阻止，只聽「蹭」的一聲，王子凱的右手背上長出三根鋒利的骨刺。

  它們長度約20cm，冰冷的深灰色質感，看上去鋒利無比、削鐵如泥，頗有點《Y戰警》裡面鑽石狼的既視感。

  「快、快收回去！」高陽臉都白了。

  「呲。」

  王子凱收回骨刺，眉飛色舞道：「我昨天試過了，鋼管隨便削，就跟切大蔥似的！」

  「厲害厲害。」

  高陽嘴上附和，心裡卻在打鼓。

  這小子，體內獸的潛力發掘得越來越深，但幸好，智商還是原地踏步，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高陽可不想少個朋友多個敵人。

  ……

  殯儀館，靈堂內。

  光線暗沉，氣氛凝重，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是難過與哀切。

  再厲害的遺體造型師，也不可能將失去腦袋的女孩復原。

  因此這次的遺體告別會上，大家見不到萬思思的遺體，只能看到簇擁著白花的棺材。

  棺材前方，擺著萬思思的遺照，黑白照上的女孩靦腆地微笑著，大而漆黑的眼珠既溫柔又羞澀。

  生前的她，脾氣好得不像話，總是微笑著，常常因為別人的一兩句玩笑話就支支吾吾的紅了臉，卻從沒跟誰急過眼。

  一恍惚，高陽又回到老家的某間水果店。

  身材纖細的女孩穿著潔白的短袖制服和紺色格子裙，她雙手別在腰後，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打量著貨架中的新鮮水果，柔順的中短髮搭落在白皙的臉龐上，聲音透著漫不經心的溫柔。

  「老闆，這個櫻桃甜不甜呀？」

  那些美好的瞬間，永遠定格成回憶。

  高陽的心又痛了一下。

  他側過頭，見到萬思思的母親，中年女人的臉頰過於消瘦和憔悴，儘管化著淡妝，依然給人一種刻薄感。

  女人沒哭，臉上的悲傷更接近於一種麻木。

  她禮貌卻生疏地朝著每個弔唁的人微微鞠躬，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同學們獻完花後，跟班主任一起聽完家屬的簡短致辭，然後陸續離開殯儀館，在門外集合。

  高陽出來時，發現不少女同學哭紅了眼睛。

  也難怪，萬思思善良溫柔，人緣很好。誰能想到，這麼好的一個女孩會忽然死掉，還是被卡車碾碎腦袋這麼悽慘的死法。

  這時，一個平日裡跟萬思思關係不錯的女同學忽然走到高陽跟前，神色嚴肅道：「高陽，我知道你現在跟青靈是一對，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高陽抬頭。

  「萬思思一直喜歡你，你知道就好，因為她再也沒機會說出口。」

  高陽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發白，悶悶地點頭。

  女孩前腳剛走，牛軒跟他的兩個跟班後腳就走過來。

  上次KTV後，牛軒一直記恨著高陽。那天，他只記得自己喝酒喝暈了，醒來時渾身酸痛，像被人打了一頓，他懷疑高陽趁他喝醉酒後整了他，但他沒有證據。

  萬思思死的事情，牛軒剛得知時還是十分震驚和惋惜的。

  但一想到高陽跟萬思思的關係，他內心又產生了一種惡毒的幸災樂禍。

  「喲，這不是陽少麼？」牛軒嬉皮笑臉。

  高陽懶得理會，轉身要走。

  「我說你還真是天煞孤星啊！」牛軒快步跟上來，逮著高陽不放。

  「前有李薇薇，後有萬思思，一個個都紅顏薄命，下一個該不會就是青靈了吧？」

  「不過無所謂啦，我們陽少魅力大著，什麼時候缺過女人啊，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哈哈。」

  高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牛軒。

  牛軒浮誇的笑容僵在臉上，只一瞬間，他就被高陽兇狠的眼神給震懾住。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和具象的恐懼，仿佛自己再多說一句話就會立刻斃命。

  荒謬！太荒謬了！

  就算給高陽十個膽，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本能就是覺得他會殺了我，而且，是像捏死一隻蟲子那樣捏死我？

  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究竟是怎麼了？

  「道歉。」

  高陽一字一頓。

  牛軒的兩個跟班衝上來，「高陽，你他媽囂張什麼……」

  「閉嘴！」

  牛軒大喊一聲，他渾身顫抖，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對、對對不起。」

  「對不起誰？」

  「你，還有李薇薇、萬思思……我、我我對不起她們，我不該開她們的玩笑，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高陽仍舊冷冷地盯著牛軒，三秒後，他收回了眼底的殺意。

  「滾。」

  牛軒打了個冷戰，踉蹌後退了兩步。

  他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不知道剛才的自己究竟怎麼了。那人好像不是他，而是體內的另一個人格，或者說意志。

  牛軒灰頭土臉，扭身就跑，留下兩個跟班尷尬地杵在原地，面面相覷。

  高陽剛要轉身，一個聲音喊住了他。

  「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