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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除夕夜(三)

2024-06-25 18:07:41 作者: 上官熙兒

  「倘若沒有本公子當初的援手,宿姑娘想來此時已是香消玉殞。既然如此,宿姑娘的這條性命,便是本公子的了。宿姑娘以為,本公子說得可有道理?」蘇安瑾雙手負在背後,一派篤定地看著身前的直爽女子。

  誠然,以蘇安瑾的心機與城府,早瞧出了宿雪情不過是一名天真直爽的女子罷了。這樣的人,倘若收入麾下,必是一把忠心耿耿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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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次為了辦你的事,吃了許多苦頭,又險些喪了命,還不夠抵消恩情的?」宿雪情忍著氣,皺著眉頭說道。

  「我已救了你的性命,便是你的再造父母,此恩此情如何能夠抵消?」蘇安瑾緩緩說道。

  原以為宿雪情聞言,必定愁苦得擰緊眉頭,再也尋不出辯駁之語。必定是支支吾吾,漸漸落入圈套,雖然不甘心,卻不得不留在府中,從此往後只聽他一人差遣。

  誰知,蘇安瑾只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只見宿雪情果真擰緊眉頭,想不出辯駁之語。然而她卻是直腸子,既然想不出來,便索性不去想。又猛地拔出劍來,往蘇安瑾的肩頭刺去:「欺人太甚!」

  宿雪情是直腸子,又不擅長彎彎繞。故而吃了蘇安瑾語言上的虧,卻是辯駁不出來。然而她只是天真單純,又不是傻,只聽蘇安瑾居然敢自稱是她的再造父母,想起撫養教育她長大的師父,立即大怒。

  「啊!」突然遭此一劫,蘇安瑾再沒預料到的,不由得慘叫一聲。

  宿雪情生怕他這一聲引來眾多家丁們,飛快收回劍,而後再不戀戰,飛身閃出屋外,而後身形躍起急速逃了。

  這一幕發生得極快,竟叫蘇安瑾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身前已經不見了宿雪情的身影。蘇安瑾忍著痛,大步走出屋外,抬頭看去。只見一抹高挑窈窕的身影,輕盈地在屋脊上躍動著,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只把蘇安瑾氣得抬手一指,大聲說道:「來人!給我追!」

  一邊捂著劇痛的肩頭,此刻氣得臉都白了。卻是宿雪情的寶劍失了劍尖,狠狠刺透了肩膀,竟是創傷嚴重數倍。且,這寶劍曾經削過雞腿,並不曾細細擦拭過……

  宿雪情刺了蘇安瑾一劍,便匆匆逃走了。心中不是不慌的,畢竟那可是丞相的公子,平白叫她刺了一劍,怎麼可能饒得過她?

  之前被蘇安瑾救下時,宿雪情並未對這位俊美公子生出多少提防之心來。因著是初次下山,對人的防備心不重,顯擺之心卻是足足的,想也沒想就道出了自己的來歷。

  方才刺蘇安瑾時,宿雪情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並未想許多。然而一路匆匆逃走,卻叫她不知不覺想了許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假使蘇安瑾抓不住她,該不會去山門找師父和師兄弟們的麻煩吧?

  想到這裡,不由得咬了咬唇,心下一時焦急起來。不行,她連夜便要回山門,必要搶在蘇安瑾的人的前頭。心裡雖如此想著,腳下卻不知不覺來到了那座荒園子裡。

  「小痕,我恐怕不能帶你回山門了,我捅了簍子,連夜便要回山門。」宿雪情進了荒園子,便一路往裡頭唯一一間遮風雪的屋子走去。卻是見著裡頭篝火燃著,以為無痕並沒有走,故而一邊走一邊道。誰知,剛走進屋子裡頭,便不由得眼睛瞪大了,急急飛身後退。

  卻已是晚了,只見裡頭掠出來一個銀灰色的身影,一閃之下便來到身前,捉住她的後領,將她提了起來:「你連夜要走?」

  沙啞得仿佛不似人聲的音調,從遮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一雙眼睛的神秘男子口中發出。

  宿雪情被提住後領,再也掙脫不得,頓時駭得臉色煞白。思及那晚的慘敗,是她一輩子難忘的恥辱。然而眼睛裡卻是湧出血絲來,強烈的自尊令她下意識地拔劍:「大魔頭,你還敢來?我跟你拼了!」

  宿雪情只不過是想同小痕告個別,哪裡知道小痕不在了,卻遇見了大魔頭?一時間,也不由得暗道背晦,很不該回來的。

  說起來,宿雪情自從那晚被大魔頭折斷劍尖,又拼命之下筋脈盡斷後,便被囚禁在了這荒園子裡。除卻剛醒過來的那日見過大魔頭之外,竟再沒有見過他。

  每日只有「小痕」來給她送吃的,又熬藥給她喝。對宿雪情而言,「小痕」是青澀稚嫩的小童,體貼又可愛。而大魔頭卻是殘忍狠毒,令人痛恨的。故而,見到無痕的那一刻,宿雪情心中的仇恨便涌了上來。

  無痕只是輕輕一指,點在宿雪情的手腕上。頓時,那執劍的素腕便是一抖,寶劍立時掉落在地上。

  經由這陣子的調養,宿雪情筋脈雖然僥倖之下恢復,然而功力卻只是恢復了五六成。對上無痕這樣的高手,正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宿雪情心裡恨極了無痕,一見到他便忍不住失去理智,只想將他扒皮抽骨才泄恨。因而失了寶劍,便用牙齒和爪子來報復,竟如同叢林中的小獸一樣。

  無痕只是將她提得遠了一些,粗啞的聲音說道:「你想跟我拼命很容易,我掐死你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般。可是,你不用回山門了麼?」

  宿雪情聞言,頓時清醒過來,卻是臉色一變,更加用力掙紮起來:「你放開我!」

  「叫我放了你,很容易。」無痕說道,待宿雪情的掙扎稍微弱了下來,便繼續說道:「你將那日使出來的拼命招數告訴我,我便放你回去。」

  「呸!」宿雪情啐他一口,「做夢!」

  無痕眯了眯眼睛,將宿雪情的衣領攥得更緊了:「你有兩個選擇。一,死在這裡。二,告訴我那功法,我不僅放你回山門,還替你解決丞相府的麻煩。」

  宿雪情聽了第一句,張口便想說:「難道本姑娘怕死不成?」然而聽了第二句,不由得怔住了。這實在是個太優厚的交易,故而剛剛聽聞,宿雪情便不由得心中掙紮起來。

  倘若她死在這裡,那麼蘇安瑾找不到她,便會去山門找師父和師兄弟們。她死不要緊,但是師父和師兄弟們不知前情,平白多了一個敵人,對他們公平嗎?若是選第二條,她不僅能夠保住性命,還能解決這個危機。只是,泄露門中武功,卻是違背了門規的。

  最終,咬了咬牙,宿雪情道:「我選第二條。」

  回到山門後,她便向師父請罪。到時候是死是活,任憑師父責罰就是。

  「只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宿雪情抬起頭,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神情。

  無痕疑道:「哦?」

  宿雪情便道:「你把小痕放了!」

  無痕的眼睛閃了閃,緩緩問道:「你要他做什麼?」

  「哼,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大魔頭,不配叫小痕跟隨!」宿雪情不屑地道。

  無痕的眼神閃了閃,忽然說道:「如果他願意,我會放了他的。」

  「一言為定!」宿雪情立即說道,「倘若你反悔,就叫你武功盡失,筋脈盡斷!」

  這對學武之人而言,無疑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宿雪情如此咬牙切齒地說出來,顯然是早就盼著無痕有這一日了。

  「我先帶你去解決丞相府的麻煩。」無痕也不跟她計較,腳下一點,便提著宿雪情飛身躍起,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倒叫宿雪情愣了一下,他為何沒有先叫她說出武功心法?難道他不怕她毀約?

  無痕的身形極快,不多時,便帶著宿雪情來到丞相府中。所停之處,恰恰是丞相府的正院。

  因著是除夕之夜,蘇丞相帶著家中一干妻妾與子女,全都在正院裡團圓守歲。忽然聽到院子裡傳來下人們的喊叫:「什麼人,大膽擅闖丞相府?」

  但見院子裡站著一對奇異的組合,女子卻是眼熟,正是府上曾經有恩的宿雪情。那男子卻是渾身上下都被包在銀灰色的奇異衣裳裡面,僅僅留出一雙眼睛在外,渾身散發出詭秘的氣息。

  「宿女俠,不知這位是?」蘇丞相老謀深算,此刻見著來者不善,卻仍舊是笑臉對人,朝宿雪情說道。

  無痕已經放開宿雪情,任由一眾家丁將他們團團包圍。宿雪情不知無痕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聽了蘇丞相的話,便不回答,只偏頭看向無痕。

  只聽無痕粗啞的聲音開口道:「打了小的,自然出來老的。你們欺負我師侄,我這把老骨頭自然是替師侄出一口氣來了。」

  宿雪情一聽,不由得咬牙,他憑什麼以門中長老自居?然而此時卻不是算帳的時機,便只是不吭聲,看他如何消除丞相府的麻煩。

  蘇丞相聽了無痕的話,卻沒有絲毫疑惑,在他看來,擁有這樣粗啞聲音的男子,原該是老態龍鐘的模樣。因而肅了肅容,說道:「不知府上何人欺侮了宿女俠?據我所知,分明是宿女俠刺了我兒一劍?為何如今,竟是賊喊捉賊起來了?」說到後面,卻已經是音調漸冷。

  無痕絲毫不放在心裡,只是嘎嘎一笑,操著一口粗啞的音調說道:「大人為何不問一問,我師侄為何刺貴公子一劍?」

  「我兒素來謙和持重,從不曾與人為難。哪怕說出什麼話來,叫宿女俠心中不快,也不該拔劍傷人吧?貴門派之中,難道是這樣的規矩?」蘇丞相負在身後的手,朝身後做了幾個手勢。

  無痕嘎嘎一笑,渾然一派混不正經的老無賴模樣:「我們門派中的規矩,誰若侮辱了門派中人,不論對方是誰,哪怕傾盡全派之力,也要將那人斬殺。我師侄方才刺了貴公子一劍,卻是心慈手軟,違背了門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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