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咱們走著瞧

  「娘……」

  顏肅年才到門口，就聽到顏夕晨驚恐的喊了一聲。

  這聲音，讓顏肅年心頭髮緊。

  顏肅年加快腳步，一進屋，他就瞧見一條白綾穿過房梁，蘇姨娘吊在上面。凳子倒在地上，讓原本就沒來得及收拾的房間，更多了幾分凌亂感。

  「娘，你這是做什麼？娘，娘……爹，快救救娘，快救救她。」

  

  顏夕月衝著顏肅年哭喊。

  這聲音讓顏肅年回過神來，他衝過去，抱著蘇姨娘的腿，將她抱了下來。腳下不穩，加上心慌手軟，顏肅年抱著蘇姨娘，隨著她一起跌在地上。

  顏夕晨見狀忙衝過來，將蘇姨娘扶起來。

  她用力搖晃蘇姨娘的身子，哭喊著，一遍遍的叫她。

  「娘，娘你醒醒，你不要嚇我，你醒醒啊。那麼多苦都吃了，那麼多艱難的日子都熬過去了，還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非得走這條路？娘，你醒醒，你有委屈，你就跟爹說，你別這樣嚇唬我啊娘。」

  顏夕晨聲音哽咽，涕淚橫流。

  一旁，顏夕亭也扯著嗓子，哭哭啼啼的叫蘇姨娘。

  顏肅年瞧著，腦子嗡嗡的，看著蘇姨娘發白的臉，還有微弱的呼吸，他整個人都慌了神。

  「來人，請郎中，不，叫夕月，去叫夕月。」

  「爹，你還叫她做什麼？」

  幾乎在顏肅年話音落下的瞬間，顏夕晨就急匆匆的吼道。

  「有些話，原本我不想說，可是，我娘都已經這樣了，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盯著顏肅年，顏夕晨惡狠狠的念叨。

  「爹，自從圍場秋獵回來，顏夕月就跟中了邪似的，她處處折騰我，折騰我娘。她差點毀了我的臉，眼下又想要我娘的命，這還不夠嗎？現在，爹還要叫她來？她巴不得我娘死，爹是想讓她親手斷掉我娘最後這點希望，送我娘上路嗎？」

  「你胡說什麼呢？」

  「我胡說沒胡說，爹自己想想就能明白。顏夕月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爹你別被她給騙了。我不管，我不能讓我娘，白白的斷送在她手上。」

  「咳……咳咳……」

  眼見著顏夕晨和顏肅年越吵越烈，蘇姨娘重重的嗑了兩聲。

  聽著動靜，顏夕晨煞時安靜了。

  「娘……」

  蘇姨娘緩緩睜開雙眸，那氣若遊絲，有氣無力的柔弱樣，讓人心疼。

  抓著顏夕晨，蘇姨娘衝著她微微搖頭，「夕晨，今兒的事，跟你長姐沒關係，你誤會她了，」說著，蘇姨娘的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

  她緩緩側頭，看向顏肅年。

  顏肅年見狀，稍稍靠近兩分，「你這又是何苦？」

  聽著這話，蘇姨娘委屈的直抹眼淚，她身子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可她委屈的哭訴，卻沒有停。

  「相爺，跟了你這麼多年，我什麼都不求。我不求榮華富貴，不要名分，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像尋常夫妻那樣，過簡簡單單的小日子。詩里說，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這是詩，也是我心中所願。可是……」

  蘇姨娘的聲音，微微頓了頓。

  她淚痕斑駁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連帶著看著顏肅年的時候，眼神里，也更多了一抹落寞。

  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蘇姨娘將這種心情，演繹到了極致。

  「相爺，今兒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我歇下後，莫名其妙的闖進黑衣人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打了一個照面，連話都不說，就對我動刀子下死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暈過去之後，你們是怎麼來的，又發生了什麼。可是相爺，我知道，你心裡不信任我。」

  「我……」

  顏肅年想說兩句勸慰的話。

  可是，話就在嘴邊，他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這樣子，蘇姨娘全都看在眼裡，她臉上的苦澀和自嘲，一時間更濃了不少。

  「夕月說，咱們兩個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不過爾爾。區區一個銀屏，就能讓我們離心離德，分道揚鑣，我們的感情，其實就是一場笑話。

  乍聽著這話的時候，我只覺得刺耳誅心。

  可是，真當看到相爺在外面大殺四方，對我的人喊打喊殺，真當我看著相爺，不信任我的樣子，對我疏離，對我冷漠的時候，我才知道，或許夕月也沒說錯。」

  「……」

  「相爺，你若不信，那我所有的解釋，都是虛妄的掙扎，是沒有意義的。

  我這輩子跟了相爺，從沒後悔過，我也不想後悔。

  相爺，以後夕晨和夕亭就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為夕晨選個好人家，讓她做人家的正房娘子，堂堂正正的過日子。你一定要讓夕亭多讀書，讀書明理，心思清明。

  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至於我……呵……」

  蘇姨娘冷笑。

  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

  「相爺，古姐姐一早就走了，是我占了她的位子，獨享了相爺的恩寵。我命賤福薄，連海夫人都嘲笑我，說我不配擁有如今的一切。或許，我早就該走了。走了，一了百了，好歹還落個乾淨，不至於讓人如此誣陷。」

  蘇姨娘說著，微微掙扎，她試圖起來。

  只是，有顏肅年和顏夕晨在，又怎麼可能真放手？

  一時間，蘇姨娘崩潰嚎啕。

  「相爺，你放手吧，我以死明志，也還能落個清白。也還能為夕晨、夕月，留個好名聲。我死了，相爺心裡頭的懷疑，也就可以散了，至少漫漫餘生，相爺可以知道，自己不曾愛錯過人，那我也就值了。相爺，若是有緣，來世我再來伺候你，我……」

  說到激動處，蘇姨娘兩眼發直，之後就又暈了過去。

  她歪歪斜斜的倒在顏肅年懷裡。

  顏肅年的心，直接亂了。

  打橫將蘇姨娘抱起來，顏肅年冷冷的開口，「夕晨，去催催郎中。」

  「好。」

  「把夕亭帶回去。」

  「是。」

  顏夕晨應著，隨即拉著哭哭啼啼的顏夕亭，出了房間。她的心還在怦怦的跳，可她知道，蘇姨娘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多半成了。

  即便蘇姨娘暫時，還不能消除顏肅年心裡的疙瘩，但是，只要人還在，就還有機會。

  顏夕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拉著顏夕亭，出了枕春閣，顏夕晨抬眸看向婉月閣的方向。

  「顏夕月，你動我娘，那就別怪我在你那短命的娘身上動手腳了。一報還一報，這是你欠我的，你活該。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