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顧斯惡:機緣無數,葉長歡卻只有一個
2024-04-26 06:47:28
作者: 絕情坑主
和葉長歡的九死一生的不同,相較於她,其他人在徹底入定那一刻便順著指引得到傳承,名次越高便越困難,但絕不致命。
按道理顧斯惡也是如此,可他進了天門。
戾氣將他徹底包裹,化為了一個黑色的繭,修士再睜開眼時,第六層一片空蕩,但在他這裡可沒有功法和秘籍。
而是乾裂的地面和熊熊火焰,空氣之中的水靈氣少得嚇人,對於一個重傷的水靈根修士而言,無異於傷口上撒鹽。
「來者何人!」
蒼茫的聲音依舊。
在乾燥的空間裡,他身上的血液早已乾涸,聞言掃視四周,語氣並無起伏:
「東洲,顧斯惡。」
「來此何為!」
「尋人。」
「……」
那個聲音安靜了半晌,比起上一個,這個的回答也並未讓它舒坦多少。
事實上顧斯惡並不是不知道問出此話的是當初兩儀鏡中的聲音,可劍修一如既往的直來直去,他並未挑釁也並未出言譏諷,相反,他實話實說。
他進入此地,就是為了尋人。
偏偏天道要聽的不是這個。
修仙界中,天地法則與修士之間向來是有聯繫的,只不過只有修為最為頂峰那一兩個才有資格感覺到些許召應,這裡面最明顯的莫過於人族的倉乾和妖族的黑龍。
前者是「天道之子」,為了維繫平衡應劫而生的使者,後者妖族曾被稱為天道寵兒不是假的,妖族同樣有大能飛升,這二者修為為世間最高,用些秘法,多少能窺得見些許宿命天機。
在這之中,尚且還有一個例外的,莫過於最為大膽的雲家,摸索數千年,居然還真的被他們找到些蛛絲馬跡,一雙瞳術逆天改命,也算是個傳奇。
但無論是哪一種,人族還是妖族,小輩被大能送來,無外乎是想要得到無上機緣,是以在第二次見到天道之時,它聽到的答案或是擲地有聲或是初心不改,但絕對沒一個拼命擠進天門的才來就冒出一句,來尋人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個路過的。
半晌之後,那個聲音到還是按照以往,問出了最後一句:
「無緣若何!」
若是尋不到……
劍修握住劍柄,黑瞳看著前方,上前了一步:
「人是我親眼所見進來的,若是再次尋不到,那我便繼續尋,此處無有,就是將此夷為平地,我也要尋!」
認死理的劍修一根筋,往往認定什麼便永不鬆手,他即是敢說,那便一定做得出來。
「放肆!」
「狂妄小兒,擠入天門不過是想要無上機緣罷了,汝為第二,也配得進?!所謂尋人,好生藉口!莫不是當這世間之人都是呆傻不成!」
地面開裂,地下的岩漿和火焰像是壓抑已久,得以空隙,頃刻噴發而出!
一瞬間,他的前路變成了紅艷艷的一片,燥熱之下,那個黑袍修士額間汗水滴落。
耳邊儘是方才的譏諷之語。
即便蒼天無目,但卻天地之間萬事萬物何處不是它的眼睛?
火焰最高燃到了兩丈,搖曳的簌簌聲仿佛冷笑附和,要將眼前這個劍修看透靈魂一般。
什麼尋人,都是假的,不過是得了第二沒資格進入天門,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擠進來想要博取更大的機緣罷了,如此拙劣,自當該被唾棄!
同時,一本功法無端出現,丟在了他的腳邊。
他低頭看去,赫然寫著《乾坤劍法》,天級……中等!
這般等級的劍法,同族能有的要麼是幾個屈指可數的隱世大能,要麼就是五宗宗主方才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更別說他還是一個劍修。
一個劍修此生能有這樣一本劍法,足矣。
「機緣在此,且拿退下,則既往不咎。」
顧斯惡沒做聲,並不覺得恥辱的抬手撿了起來。
那個聲音繼續,明明沒什麼情緒,入耳卻是輕慢不已:
「然,汝尋之人,即在火後,若想見之,越火便是!」
噌!
話音落下,原本的火苗再高半丈,朝著修士恐嚇的要撲面而來,若是凡人,早已乾涸而死!
也是此時,才拿起劍譜的修士動作並未停歇,直接抬手一揮,裹挾著冰霜之物快而迅速的在火苗之中攔腰穿過!
劍修就在此時凌空而起,借著這一絲空隙,化為一個黑影,近乎前一秒才穿過下一秒火焰就合上,熾熱的火星炸開飛濺,落在劍修靈氣屏障之上時,居然能燙出一洞!
可見這也並非什麼凡火,且越是入內,水靈氣就越加稀薄。
更別說察覺到顧斯惡這一鑽空子,那些火焰也不是吃素的,呼嘯著追趕湧上,勢必要將他化為一團灰飛!
顧斯惡身影一滯,原本的傷口裂開,他胸口起伏,眼見就要被追趕圍堵,鏽劍顫動,卻被他視而不見,反而穩穩看住那團化為水跡蒸發的黑影,靈氣一匯,腳尖輕點,由此借力一躍而起,落入一塊沒被火焰侵蝕的地面。
「砰」
被踩了一腳,東西不可避免的在火堆里滾了一道,掉在他的腳邊。
正是那本劍譜,只不過現在書頁邊緣已經焦黑一片。
「我便知道,如此等級的功法,書頁定不會立刻燃燼。」
他抓住劍譜,眼中閃過滿意:
「夠燒好幾次。」
不枉他看見的第一眼就撿了回來。
如今他重傷之下,水靈氣還如此匱乏,想要越過燎原之火,能節約一些靈氣留到最後,就是再好不過。
「……」
空氣安靜,回答他的是越燒越烈的火焰,奈何這人往往從不多想,就算這火苗竄上天了,他也只會認為是難度加大,何來感知天地的怒氣而畏懼?
說到做到,劍修故技重施,體內所剩無幾的水靈氣裹挾在劍譜之上,匯聚成冰霜在將此一拋,反手一劍砸出去,能快速腰斬數丈火苗,那短短一瞬的空隙就是他穿越的捷徑,以此落地早就先一步瞄好的安全之處。
他一穿過,背後就是一串火焰圍追,偏偏又在他落地之時鏽劍一劍又把劍譜砸飛出去,劍修再飛,火焰再追,劍譜又被砸……屢試不爽。
火焰:「……」
「狡猾!吃掉!」
這些看似無聲的東西突然口出人言,怒極大吼!
彼時劍修正落地,手中恰好接住劍譜,比起之前輝煌的天級中品,現在在他手裡的就是一本燒了一半的紙疙瘩。
「居然損失如此之快?」
劍修皺起眉頭。
像是心疼。
但下一秒卻是:「天級中品的紙頁,也不過如此。」
劍譜:「……」
它冒起一溜黑煙。
這麼一幕,若是被天下劍修看見,不知得氣死多少,堂堂天級中品,這個木頭居然當做墊腳石!並且還嫌棄不夠牢固!
「呼——」
狂風呼嘯,顧斯惡立刻警覺側目,有風吹來,簡直就是火上澆油!將一切火焰的準頭全部對準他的方向!
「我定要把他燒成灰燼!」
「我也要我也要!」
火焰七嘴八舌,和心智不高的孩童沒什麼區別,奈何它們的威力恰好與心智相反。
顧斯惡才將劍譜丟出去,後面就已經追來,而前面才過一半,劍譜就被燒成虛無!
他目光一凝,看了一眼遠處的距離,手中鏽劍反切,極薄的寒霜附著在它的劍刃,原本燥熱的空氣之間,居然多出了一絲涼爽。
「笑話,那點薄冰還不夠用來燒的!」
火焰不退反進。
可顧斯惡也沒想要它真的退。
他手中結印,體內水靈根幽蘭冰冷,蓮台之處,居然有著和葉長歡一模一樣的一顆「玉珠」,如今也紮根發芽,沿著他的筋脈擴散。
只可惜,如今他靈氣枯竭,此地沒有水靈氣給他補充,現在驟然匯聚,勢必在體內鬧出動靜,就那顆飛速滾動的金丹便已讓蓮台震動!
更別說「玉珠」根芽之中的水靈氣也在片刻抽乾,氣惱的捲曲了起來,引得另外一個小霸王也探出頭。
咔咔——
寒氣只在修士邊上纏繞,引得更多火焰氣勢洶洶的衝上來,眼見著就要朝他面門而去,修士緊閉的雙眼猛然張開,那些在他周身的寒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朝外擴去!
地面突然結出薄薄的冰,鏽劍發出劍鳴,數把冰刃也隨之冒出劍鋒。
「萬闕——」
劍修裂開的傷口血流如注,他動作微微一頓,咬牙一斬而下:
「千重!」
轟!
冰火對決!兩兩衝撞!
此火非凡火,但能被顧斯惡引出「玉珠」根須之中的水靈氣又其是凡冰?
至少這是顧斯惡第一次在這好像只有火與土的地界,看清楚地面的模樣。
他沒有耽擱,速度極快的在火焰勢弱時越過寸寸土地。
可惜時間太短,距離太遠,身後熾熱的溫度追趕而來——
「追到你了哈哈哈哈!」
火焰猛地竄到他面前,尖聲得意大笑,劍修脖頸之間青筋暴起,握劍的手像是要把劍柄捏碎!
「噗!」
火焰被鮮血飛濺,澆去了半個頭。
劍修腳下踉蹌,像是極度虛弱。
火焰:「……」
怎麼回事,它還沒動手!
不過不管了,反正它現在要動手!
火焰衝著這人欺上,氣勢洶洶,勢必要找回之前的場子。
而劍修眼前恍惚,咬舌在劇痛之下保持清醒,抬手即要反擊。
卻有東西比他更快一步。
「啪」
火光在他胸口湧出,化為一個手掌,朝著撲來的火焰一個大比兜,在安靜的空間裡聲音格外清晰!
那是一簇——火苗!
如今化為小人模樣,叉著腰站在劍修身前,霸道又不講道理。
顧斯惡見此黑瞳微顫。
而火焰被打猝不及防,大叫著要衝上來把這個小東西燒成灰,小傢伙也不是善茬,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就它主人的脾性,它能是什麼好東西?
是以見火焰襲來,明明就小小一團,卻噔噔噔的兇巴巴衝上去也要打架。
才竄出兩寸高,就被一隻手牢牢抓住,然後猛地一縮。
被修士窩在手心護在胸口,朝著前方繼續趕去。
燥熱。
是從內到外的燥熱。
水靈根修士天生體涼,往往冰冷冷的一塊,現在修士卻連手心都是熾熱的。
這一點火苗感知最深。
它是葉長歡體內本源靈根中分割出的一小簇,自然不畏熱,在這裡如魚得水,但它也並未太多意識,只能按照主人潛意識的思想行事。
空氣一悶,那血腥味就越重,它跳了出來,貼在劍修臉龐,氣惱的像是要催他撿起劍譜。
頭頂一身短促的輕笑:
「你也認為我該撿起來對不對?」
他的靈氣屏障在被一點一點燒裂,即是強弩之末。
可他卻輕聲道:
「可我不能。」
若是現在撿起來,便是認下了機緣,他不知自己會被傳送到何處。
左右一定離那人越來越遠。
是以他怎麼可能撿起來?以往他總是找了無數的理由,可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為什麼不留下來?就該要留下來。
在確認自己心悅之人是否無恙之前,沒有一個劍修會臨陣脫逃。
那樣的窩囊廢不配做劍修,也不配說出心悅二字。
前路再無空隙,火海一片。
他目光漸冷,將氣呼呼的火苗抓在手心,往丹田一放,再無猶豫的握著鏽劍走進去。
滋滋——
靈氣屏障被舔舐的聲音不斷,汗水低落在地。
終於,它們朝著他而來。
可他的衣擺和血肉並無異樣,他像是一個火人,但又能一步一步往前行。
密密麻麻的刺痛遠超皮肉之痛,那是在——燃燒他的靈魂!
修士靈魂何其脆弱,被直接灼燒,便是讓人生不如死也不為過!
那本燒焦的劍譜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像是恩賜。
也是另一個機會。
活下去的機會。
「我來此,的確是為了機緣。」
他握劍的手磨出血跡,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我自踏入修行,歷盡千山萬水,奪得九宗大比第二,所做之事不過踏我大道,執劍登仙。」
誰來此都是為了機緣,這並非什麼羞於承認的。
可——
「你也錯了。」
他盯著熊熊大火,好像對面有那麼一個人:
「我為第二,認賭服輸,自然也甘之於門外,但她既進來,生死未卜,我即心悅於她,置之於心,安能只為自保?」
「巧言令色!此中機緣舉世無雙,汝不心動!?」
原本嘰嘰喳喳的火焰突然變得格外威嚴。
那些血還沒掉在地上就被蒸發,修士好像看見了隱隱的白光,舉起鏽劍,黑瞳肅然:
「這世間機緣無數,就算沒了這一個,我顧斯惡依舊能走上去!可葉長歡只有一個!你——」
被灼燒的魂魄拉扯著他的神經,他眼前已經一片模糊,卻長劍一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斬才去:
「說話算數!」
噌——
最後一層火焰被割裂,他到底走到了最後!
轟隆!
雷聲傳來。
一滴雨滴落在他的臉上,隨即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半跪在地,茫然的抬起頭,一本功法懸浮在他眼前。
天級功法,名曰《斬仙》!
奈何這人眉頭更緊:「你要我再挺過這一陣雷劫才可讓我見人?」
他拿起劍譜,頂在頭頂,冷聲:
「來吧。」
這是要把這玩意兒當護盾了。
周圍:「……」
更響的一聲雷砸下來,那道蒼茫的聲音起明顯,超大聲:
「汝尋之人無礙!此為汝之機緣!」
聲音迴蕩,砸得修士嗡嗡的。
他卻無聲的笑了,翻身張開雙臂,朝天躺在地上,任雨水落在自己全身。
無礙,無礙最好。
……
咣
原本入定的葉長歡感覺到一陣心悸,猛地睜開眼。
手落在丹田之處,這兒的火靈根處被她切下過一簇本源火苗。
若有意外,她必有感應。
但這感應不重,該是沒出什麼大礙。
仿佛錯覺一般。
她鬆了一口氣。
看著某一處不知在想什麼,良久之後才愕然回神,猛地開口:
「當初宗主來到的,豈不是也是第七層?!」
所以當初宗主到底在第七層看見了什麼?
葉長歡站了起來,這裡並不亂,且來過這兒的只有兩人,所以痕跡很好翻找。
是以她細細掃了一眼四下,目光就這麼定在了案台之上。
若她沒記錯,妖族是被宗主封印在妖界的。
所以她不該意外,可真正見過這一切之後,經歷過如此哀痛的倉乾真的會只是想封印而已?
她並未翻找,因為答案就在眼前。
落灰的案台之上,還有一本極薄的書,沒有名字,灰撲撲的一層。
那該是兩千年前,倉乾曾經拿到的天道機緣。
葉長歡抬起手,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直覺告訴她,打開之後那些封塵的辛秘現於人前,往往禍福難測。
但若不打開?
她入這天門又算什麼?
這並不是好奇心,而是籌碼,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修仙界,知道的越多,籌碼便越多,如若不然,什麼時候被暗地裡刺下一刀都不知道。
書頁被緩緩翻開。
即便知道裡面的東西會和自己想的有出入。
但真正看到時,她還是不可置信後退一步,指尖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