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割了命根子

2024-06-21 18:14:57 作者: 烏龍奶芙

  議政殿。

  崇明帝高坐髹金雕龍木椅,後背佝僂卻未靠在圈椅式椅背。

  手肘抵向扶手,單手去接徐公公雙手奉上的茶水。

  殿內百官眼珠子軲轆轉得靈活,各自不斷用眼神交流,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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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明帝饒有興致掃了眼踧踖不安的陸崇。

  又將視線重新挪動,定格在雙腿發顫,整個人趴在地上行禮的人犯身上。

  「你說祁夫人狂悖不孝、忤逆不道……還賄賂廷尉府衙役。」

  崇明帝居高臨下睥睨,審問道,「你所說的這些罪名,可有證據?」

  趴在地上的狼狽男人不敢抬頭。

  聽到質問的聲音,略略快速看了眼崇明帝,又猛地低下頭。

  他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粗聲大喊,「有!我有證據!」

  「我曾親眼看見雲皎月欺辱長輩!」

  「她動輒辱罵祁家長輩,連親婆母都不給糧食吃!」

  「這件事情,流放途中的人犯,人人得知!」

  吳千滿眼都是對雲皎月的恨意,擲地有聲道,「陛下要是不信,可以隨便傳召當初的人犯來回話!」

  「我剛剛所說的話,要是有一句是假話,就讓我即刻不得好死!」

  吳千越說越激憤,因為雲皎月的殘暴,他變成了殘缺的廢物!

  不僅不再有尊嚴,甚至連個男人都不再是!

  他,做夢都想報復雲皎月!

  嫌辱罵長輩這種事情不夠大——

  合理猜測,「我前幾個月在岷縣碼頭當腳夫,偶然聽人議論,說是當今狀元生母和親祖母全沒了,要回青州遷墳祭祖。」

  「雲皎月本就恨她們入骨,和她們二人勢如水火。」

  「我想,她們定是被雲皎月這個毒婦給害死了!」

  吳千神神叨叨借題發揮,「還有,雲皎月肯定勾結了流放途中的衙役!」

  將話題拐到賄賂官員衙役這件事上。

  「我們小老百姓都知道,衙役押送流放人犯,少不了要從人犯手裡撈好處!」

  「衙役們認錢不認人,能允許雲皎月沒半點囚犯樣子,允許她一路吃香喝辣,必然沒少收銀錢!」

  崇明帝威嚴的容顏閃過一絲不滿,粗糲指腹不斷摩挲左手上戴著的玉扳指。

  他是一國之君,不是不能管賄賂衙役這種小事。

  他是不屑管。

  水至清無魚,衙役俸祿由縣衙自籌發放,每月到手的銀錢少得可憐。

  就算在押送人犯的途中,真撈了些銀錢又如何?

  誰讓人犯本就犯了律法,多受些磋磨也無可厚非啊!

  他根本不關心底層衙役有沒有受賄!

  他關心的,是他大齊的這些衙役,能否辦好手頭上的差事!

  能否維持大齊的秩序和安穩!

  徐公公跟著崇明帝多年,知曉自家主子根本不樂意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更何況他看雲皎月那個小妮子很順眼。

  如今,女人立下救治皇子的功勞,即使沒有九皇子這檔子事情,崇明帝也會看在雲皎月救治安遠公主的份上,饒了她。

  破天荒替雲皎月說話,「你這人犯說話好沒道理。」

  「你說陛下可以隨意傳召當初的人犯,他們都能證實你所言非虛。」

  「可你恐怕不知道,幾月前被流放澤州的那批人犯,他們各個因為祁夫人挖山開礦,在沙橘村安居樂業。」

  「他們感激祁夫人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替你作證?」

  徐公公悶哼,對著崇明帝畢恭畢敬行禮。

  又扭頭蔑視吳千道,「況且,祁家大房長輩之死,大荒縣人人稱讚祁夫人在艱難的起家之時,拿出銀兩厚葬。」

  「祁夫人連風水都考究至極,特地尋了處坐北朝南面相青州的寶地。」

  「因此,她又怎麼可能不孝?」

  陸崇一臉茫然,有些懵。

  完全沒料到政敵會為自己的女兒開脫。

  他本身也是不信雲皎月會做出不孝的事情。

  那會兒在滄州,他認下雲皎月當義女,就派聶韜探查過雲皎月的底細。

  聶韜說過,他這個女兒,除了太過愚孝,也沒什麼別的毛病。

  在青州祁家的時候,就算每日被責罵挨打,也從沒在祁長瑾面前哭訴。

  算是受盡了婆母和長輩的刁難。

  急著替女兒辯解,「是啊陛下,皎月最是個重孝道的人,絕不可能不孝!」

  「至於賄賂,那更是無稽之談。」

  「雖說當日廷尉府查抄並未查出什麼,可負責查抄搜身的是青州廷尉府侍郎!」

  「那侍郎和姜王府勾結,巴不得能多抄些銀錢給姜王府填窟窿。」

  「又怎麼可能會讓皎月帶出哪怕一個銅板流放?!」

  陸崇知曉程二和李虎,都是那時負責押送的衙役。

  流放途中,他們二人儘可能地給他女兒皎月行生活方便甚至願意這輩子都跟著雲皎月。

  他篤定,其中原因絕不是因為區區錢財!

  崇明帝審視著稀奇統一戰線的左膀右臂。

  作為帝王,他怎麼可能希望自己的朝廷一團和氣?!

  蒼老容顏難掩狡黠精光,思索起要如何定級吳千上告雲皎月的事情。

  究竟是要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還是……懲治雲皎月,搓一搓陸崇等人的銳氣。

  崇明帝眼睛微眯注視著寧顧行。

  「寧愛卿,你執掌拱衛司,各地風吹草動之事,絕不會逃過你耳。」

  「依你看,人犯上告一事,可還有繼續追究的必要?」

  笑眯眯抬舉了前不久剛怒斥過的近臣。

  繼續道,「朕已派黃賢傳召雲皎月。」

  「若你覺得所謂不孝與賄賂一事實屬無稽之談,祁家夫人便不必上這議政殿,可以直接回府去,省得你們這些兇悍的武官陣仗嚇著她。」

  吳千雙拳緊握,怒氣和咯咯作響的指節聲音,被帝王聲量掩蓋。

  他雙眼怒視著水磨方磚,雖然不敢看任何官員。

  但心中的憤恨早已讓他咬牙切齒!

  他肯定,要是他上告忤逆不孝和賄賂衙役的是別人,不是雲皎月!

  他必定會得一個公道!

  可偏偏,雲皎月今時不同往日。

  她早已不是幾月前的人犯,而是權貴之女,臣子之妻!

  所以就算他說的話都是實話!

  這朝堂上的官員,也全都會向著那個賤人!

  被點名後,寧顧行劍眉不著痕跡微擰了擰。

  他漆黑眼眸滲出點點陰冷。

  意識到,自己的義父既然願意替雲皎月開脫,他便不能再在女人不孝的事情上做文章。

  至於賄賂衙役……

  這件事情他也不能再提。

  如今姜王府是逆黨,和逆黨相關的話題已成禁忌。

  廷尉府既然沒有查抄出銀兩,那就只能認定雲皎月是身無分文離開的祁家。

  寧顧行雙眸沉沉,眼底漫著無止境的涼意。

  現在不孝和賄賂,都行不通了。

  難道,他只能就這麼放過這次送上門來,可以對付雲皎月的機會?

  寧顧行被這種無能感惹惱。

  很快,他黑眸蒙上淺淺寒氣,猛地行禮鄭聲道:

  「臣每每收到各地要事,必會層層上報。有關祁夫人不孝與賄賂一事,臣並沒有聽說!」

  話音落下。

  吳千雙眼頓時晦暗!

  心如死灰跌坐在方磚地板上。

  然而下一秒——

  寧顧行嗓音發出笑聲,抑揚頓挫道,「不過,臣心中有一疑慮,百思難解。」

  「澤州接收流放人員,素來會有名單對照。如不遇赦免恩賜,終身難離流放之地。」

  「可這人犯卻說自己在岷縣當腳夫?」

  寧顧行故意做出為難的姿態,「臣想斗膽問一問這人犯。」

  「究竟為何要污衊祁夫人!」

  「這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使他暴露戴罪之身,也要不遠千里上告!」

  話畢,吳千神情剎那間恍惚起來。

  他愕然抬首,被寧顧行這麼一提醒後,瞬間胸有成竹!

  打定主意非要將雲皎月拖下泥沼!

  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和受萬人唾罵!

  吳千一把扯下包裹著自己額頭皮膚的頭巾。

  額頭上那赤色奸字,赫然映入所有人眼前。

  他企圖讓崇明帝為他主持公道!

  叫屈憤怒道,「雲皎月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小人!」

  「陛下,我雖是個人犯,但犯下的罪即使捅破天,也有您的律法管束!」

  「我承認我活該,我頭上被衙役用赤色顏料刺了奸字刺青,還有我被流放澤州,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懲罰!」

  「可是雲皎月……」

  吳千嘶吼控訴對雲皎月的不滿,「雲皎月她居然割了我的命根子!」

  「不只是我,還有和我一些交好的兄弟,那毒婦也動了手!」

  吳千臉上漲紅,淨身這種屈辱的事情!

  直到今天,他也難以啟齒!

  把隱秘的事情說出來後,朝堂瞬間譁然。

  站在不遠處的寧顧行嘴角微勾,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他早就得到大荒縣暗探密報,說是沙橘村有些男人並非站著小解。

  他不確定吳千究竟有無被淨身,但他決意賭一賭。

  都察院劉大人犯了愁,「人犯被女子淨身?這……這事情聞所未聞啊!」

  想為雲皎月開脫都不成。

  在大齊,只有奸.淫數目令人髮指的人,才會用赤色顏料被刺字,否則都只會用黑色顏料刺字。

  吳千這種奸.淫之人被淨身,只要不鬧上公堂,只會是大快人心之事。

  然而,這種事情若是搬上檯面。

  那雲皎月不論是出於什麼理由,都觸發了律法。

  劉大人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哎呀,這可怎麼辦?」

  通政司通政使嘀咕著,「完了完了,按大齊律法,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重傷,得判杖三十,被拘五年!」

  右副都御史跺腳怒道,「真是可恨,祁夫人竟然會落在這種奸.淫人犯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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