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慶安保衛戰(一)
2024-06-21 14:47:42
作者: 相思落黃葉
「登記登記!後面的人不要亂!」聲音的來源是隊伍的最前方。
從天空向下眺望,會發現這是一支看不到盡頭的隊伍,在戰爭還沒打響的年代,就是最熱門的的網紅店也不會有這種規模。人頭涌動,附近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巡邏,戒律人偶的領域囊括整個營地。
路明非就是排隊大軍的一員。
夜幕降臨之時,他們終於抵達了慶安市外側,古城牆巍峨保持舊時的模樣,一條被掘開的小河繞城而過。河上亮著燈,來源於一艘艘快艇,只有驗明身份的人才能來到渡河來到城牆之下。
這是東門,也是龍類唯一沒有包圍的方位,城牆上恐怖的電磁炮在星光下閃著倏然的冷光,它足以一擊洞穿次代種的龍鱗,在初代種幾乎死絕了的時代,全憑它構建了慶安市最後的防禦戰線。
但缺點就是太笨重了,不能轉向,所以目前只有慶安市東側是相對安全的地點。這群響應動員令來自全國各地的士兵,才能找到一個落腳的地點。
「好久沒有見到這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一幕了。」蘇恩曦望著人潮的長龍,忍不住感慨。
路明非撇了撇嘴,心說別以為我沒看過電影《大決戰》,這分明是蔣某人的台詞好不好?
不過她這麼說也找不到反駁的點就是了。
在過去的兩年裡,很少同時見到這麼多的人,從一開始的陌生與疏離,經過漫長的排隊,無聊的時間多半被閒聊打發了,還有失散的戰友相互擁抱,淚流滿面。當然也不乏有鬧事的,但都被無情地鎮壓了。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慶安市是南方最後的堡壘,這裡還保持著成建制的軍隊、火力,再加上戒律人偶,任何鬧事的人都會被弗麗嘉子彈擊中,然後被繳械、捆綁。大多人都是識時務的,不想惹上無妄之災。
「兄弟,要貨嗎?」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忽然靠近了路明非,幾乎是同時,三把槍指著他的腦袋。
「什麼貨?」路明非揮手示意三位同伴放下武器,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回到了初中,放學的時候走在大馬路上,有人背著包鬼鬼祟祟地問要不要盜版光碟。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一件事,他卻忽然很想哭。
「兄弟你的同伴都是好樣的。」黑影豎起大拇指,這才恍然發現這群人是一夥的,而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伙子竟然是領袖。
「我這裡有口香糖、香菸、能量棒,還有……」聲音越來越低,同時對路明非擠眉弄眼的,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
口香糖、香菸、能量棒都是戰爭時代的硬通貨,重要性在某種程度並不遜色軍火。尤其是最後那個難以啟齒的小玩意,兵荒馬亂的年代愛情是個稀罕玩意,但是轉瞬即逝的激情倒是不少,畢竟都是人,總會有生理需求,而一旦搞出人命……那就意味著死亡。
「不要。」
路明非一開始還是有些意動的,但聽到價格後馬上放棄了。他不抽菸,口香糖可有可無,至於最後那個玩意也用不上,混血種掌握的鍊金術遠超普通人的想像。
何況一個要十克黃金,還不如他用羊腸或者魚泡自製一個呢。
「真不要嗎?兄弟?我這都是硬通貨。」黑影悄悄拉開背包,借著一閃而過的探照燈,白斑晃得那些商標刺眼,露出了那些在戰爭年代頗為稀有的商品,令人垂涎欲滴。
「不要,要是白給可以考慮。」路明非冷冷地說,「我奉勸你,賣貨的時候不要把商品全漏出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黑影訕訕地把脖子縮了回去,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轉向別的位置去吆喝了。
「真可惜,我還想吃幾塊巧克力呢。」等賣貨的走遠了,酒德麻衣才惋惜地說。
「你未來一年的經費都沒了。」蘇恩曦面無表情地說,「想吃巧克力,就把你的衣服賣了。」
酒德麻衣嫵媚地甩了一個白眼。
她披著阿拉伯式刺繡的長袍,面容被金色的面紗遮住,只有一雙曼妙的眼睛暴露在外面。雖然容貌被鍊金藥水改變了,但好身材穿什麼都顯玲瓏的曲線,他們和大部隊匯合之後,出高價從行腳商人那裡賣了這件長袍。
倒不是酒德麻衣穿搭在這個時候還臭講究,而是她本人完美地詮釋了『紅顏禍水』這個詞。在過去的兩年裡,他們輾轉多個城市,因為這傢伙惹出了不少麻煩,他們買貨的時候竟然有人提出不差錢只想和酒德麻衣睡一覺,氣得酒德麻衣當即拔刀。
在末世,本就失衡的男女比例更加失衡了,別說酒德麻衣這種維密超模級別的美女。
為了防止這個傢伙被動地招蜂引蝶,凡是有條件,他們都想盡辦法把酒德麻衣完美的身材遮住。
「這又不是我的錯。」酒德麻衣越想越氣,氣得想說髒話,這見鬼的世道連身材好都能惹出麻煩,還有天理和王法嗎?
她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只有自己鬱悶,於是藉助高挑的身材,居高臨下地瞄了一眼蘇恩曦並不算貧瘠的胸口,眼睛裡滿滿都是嘲諷。
蘇恩曦勃然大怒,梗著脖子和她對視。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零淡淡地說。
路明非心說大哥別說二哥,零你的背包里不一直裝著那個玩具熊嗎?名字叫……佐羅是吧?連睡覺都一直摟著,被黃金會追殺到山窮水盡也不願意丟下。
「真是道德崩壞啊。」他目睹不遠處發生的一幕,低聲感慨。
剛才那個賣貨的傢伙終於翻車了,目前正在與人撕扯,從風中傳出的聲音隱約能聽到爭執,大約是有人垂涎他的商品,直接動手搶。而維護秩序的士兵,正在終止這場糾紛。
「人性本惡。」零也目睹了近在眼前的一幕,輕聲說。
路明非知道這句話,是著名的哲學家荀子倡導的理論。
現在來看也不能說是錯誤的,沒有了社會準則的約束,道德這個觀念正在慢慢淡去,似乎紛爭、搶奪、暴虐、貪慾、邪念才是與生俱來的東西,才是天經地義的。這場戰爭撕破了虛偽的偽裝,讓每個人都活得醜陋,又隱隱的真實。
「不見得,我始終認為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經》沒學過嗎?」後方有人忽然插了一句。
路明非與零同時回頭,蘇恩曦和酒德麻衣也停止了幼稚但是足以打發時間的解悶,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怎麼這麼看著我?我雖然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這一點還沒有忘記。」陸離微笑著。
「你醒了?」路明非低聲說。
上車之後陸離被安置一個安全的地方,到了護城河駐地也沒有甦醒,他們只能先來排隊,同時也是故意拉開距離。對於這個無法證明身份又危險的人物,敬而遠之、避而遠之是最優秀的選擇。
「額,睡了一覺,隱約想起點什麼。比如路明非、昂熱、上杉繪梨衣、零、楚子航……」陸離依次念出那些懸賞令金額特別靠前的名字,「我認識他們,對不對?」
「你的事我們不知道。」聽到這一長串名字,路明非心裡微微一動,但面容還是僵硬得跟石頭一樣。
「真可惜。」陸離聳聳肩,「看見你們總感覺很熟悉。」
「這種搭訕的招數已經過時很久了。」蘇恩曦垂下眼瞼,「雖然你救了我們,但我們把你搬上車送到這裡,也算兩清了。這麼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們,不會有什麼不良的企圖吧?」
「天地良心,都是在這裡站著排隊,面對熟人說句話都不行?我總不能飛到天上去吧?」陸離還是笑,就像一塊棉花,哪怕蘇恩曦故意冷言冷語,也不會生氣。
蘇恩曦冷冷地哼了一聲,準備趕緊和不知真假的陸離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多說幾句,就聽到了爆裂的槍聲,在夜空中炸響。
而開槍的人,是排隊登記的參戰人員。
來到這裡之後,廣播中無時無刻不在播報應該注意的守則,不允許開槍、不允許動用言靈、不允許鬥毆……更不許貿然接近城牆。
其中最三令五申地就是接近城牆和開槍,前者是因為一個巨大的鍊金矩陣庇護慶安市,它是一個由精神力構成的實質封界,任何人未經允許抱有任何目的觸碰,都會被抓捕。而開槍也是不允許的,畢竟附近足有幾千人,上萬也說不準,開槍極有可能醞釀大規模的血案。
「怎麼回事?」蘇恩曦踮起腳尖向前看。
「好像是因為進城的問題。」酒德麻衣說。
前方的不遠處,人群散開,那個開槍的男人立刻被守軍繳械、逮捕。他在掙扎,體魄如一頭蠻牛,竟然隱隱還有掙脫的趨勢。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媽的老子不遠萬里來參加這場動員,憑什麼連城都不讓進!武器都不多發一把?!」
「鬆開他。」軍銜是上校的執勤人員快步走來,「慶安市的鍊金矩陣,就是只能出不能進,別問為什麼,這是命令。至於武器,等你通過身份審查去對岸的營地,就能領取。」
「那生活必需品呢?我們來這裡,不能一點軍餉都不發吧?」
「你要明白一件事。」上校鐵青著臉,每個字都是加重的語氣,「這不是度假或者交易,而是戰爭。」
他的聲音忽然洪亮到所有人都能聽見,連幾千人的議論和喘息都被蓋住了。顯然是某種風系的言靈,在戒律人偶可以甄別敵我的領域內,守軍可以調動言靈和先進的武器,是維持秩序的基本。
「我們很感謝大家不遠萬里來包圍慶安市,但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這場保衛戰是危機的、迫切的!如果有人是為了尋找避難所或者偷雞摸狗、意圖不軌來到熱河防線,你們來錯了地方!我們歡迎懷有犧牲精神自發來到這裡的同志,拒絕這種挑起對立、紛爭的人!」上校的聲音振聾發聵。
「我向大家保證,你們不是炮灰,而是與我們共同進退的同志。勝利,我們一起進入慶安市休整,失敗,一起死在陣地上!沒有人可以後退,我相信大家已經有了覺悟!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請你離開!」
「好!」有人高聲呼應著。
自私和高尚是人心的兩面,相應動員令的人不乏有心懷鬼胎之輩,也有抱著與城同亡的勇士。
「現在我宣布,根據《熱河防線》戰時條例第三款第六條,你被捕了。」
上校用冰冷的槍口指著引起紛爭的男人,他手裡握著大口徑的蟒蛇左輪,裡面並不是弗麗嘉子彈,而是實彈。
「登記繼續!」以鐵血手段掃除小小的障礙後,秩序恢復。清冷的月光灑在人群的頭上,每個人臉色蒼白到都像是刷上了一層水銀。
不少人都抬著頭,望著天空那一輪明月,不少人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星河與圓月了。
路明非他們前面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用假身份登記以後,他們來到了岸邊的等候區。下一位是陸離,當他用清楚的發音念出名字以後,登記人員怔住了,他抓起胸口的對講機低聲說了什麼,很快有人拿著手機過來不斷地比對。
「你真的是陸離?」比對人員是剛才嘶吼的上校。
「你們要是有什麼手段能驗證我的身份就更好了。」陸離無比誠懇地說。
「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一下。」
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氣,瞳孔里是誰也讀不懂的複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