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9月17日，周六。

  蒼鷹展翅掠過寥廓的晴空，山間瀑布猶如懸掛的白練，水聲震耳欲聾。

  魁梧雄壯的男人赤膊上身，背脊的線條硬朗分明，屹立在狂流當下，如同分開瀑布的磐石。

  帶著翅膀的赤色大老虎，盤踞在潮濕的青苔大石頭上，舔著掌爪，眯眼投去視線。

  卻見呂布的背影，悍然猶如鬼神，緊攥方天畫戟，驟然掄圓，橫掃出力敵千鈞的一戟。

  弧光閃過。

  白練似的瀑布，好像突然被人拿剪刀裁開一截。

  轟！！

  那下半截瀑布，在空中停滯了片刻，猛然間墜落，砸在呂布頭頂，濺起白茫茫水花，響徹山谷。

  呂布頭髮浸濕，稍稍扭頭，虎目深藏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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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在虎牢關前，我敗在那叫『林宵』的強者手中。

  人力有窮盡，敗在他手中並不可恥。

  但叫我惶惑的是，兵主並不願意，讓我繼續與那林宵交鋒。

  即像對我有所猜疑，又像對那林宵感到棘手。

  呂布心中冷哼：「堂堂兵主，也會對人類，心生顧慮不成？」

  還有件事，令溫侯有些在意。

  那名手持方天畫戟的女將。

  若她真是我的後人。

  那麼，我的獨女，可能在亂世中得以幸終……

  溫侯的虎目里閃過一抹柔情，輕輕搖頭，恢復常態。

  緩步上岸，披甲戴盔。

  上方懸崖，傳來凶神惡煞的一聲低吼。

  那吼聲猶如狼犬，呂布仰頭，只見一頭野豬似的凶獸緩步現身，居高臨下地睥睨，嘴邊兩根獠牙泛著寒芒。

  「敗將。」

  那頭野豬似的凶獸口吐人言，聲音低沉，血紅色的眼珠子裡滿是鄙夷：

  「當誅。」

  呂布眼底殺心驟起，面色如古井不波，緊攥方天畫戟。

  「檮杌，你話這是何意！」窮奇質問。

  檮杌俯瞰沉默的呂奉先，獰聲道：

  「你敗給那名人類，固然情有可原。」

  「但你敗北之後，非但沒有戰至犧牲，甚至還逃回了這裡。」

  「貪生怕死，軟弱怯懦，妄為兵主的使者！」

  呂布虎目如常，持戟而立，似乎檮杌在說一位與他不相關的人。

  「應該說，你不愧是窮奇挑選中的人類。」檮杌道斜睨道：「連恬不知恥的性格，都一模一樣。」

  窮奇是四凶之中，與人類走得最近的凶獸。

  它與惡人結交，有時甚至還會幫好人除鬼。是只反覆無常、善惡難辨的大老虎。

  但檮杌的性格，猶如木樁和大石頭，頑固不化，認定死理，像野豬似的一味莽進。

  對檮杌來說，戰爭只有生與死兩種下場，逃跑簡直是懦弱至極的行徑。

  要麼破釜沉舟，要麼兵敗身亡。

  逃跑？那根本不是「蚩尤使者」應當做的事情！

  檮杌的話並非嘲諷，只是表達它對敗將的真實看法，但卻如同利箭直戳在窮奇心頭。

  窮奇大吼一聲，沖向檮杌。飛虎與巨豬兩頭妖獸撕咬在一起。

  天雲變色，狂風呼嘯，龍捲風裹挾著雷霆，傾軋向檮杌。

  檮杌渾身血紅，兩根豬牙體積暴漲，好似一架推土機，徑直從風暴中穿過，尖牙『噗呲』在窮奇身上貫穿兩個血洞。

  窮奇唳叫一聲，兩根利爪拽著檮杌，扇動半截翅膀，試圖把檮杌拽到高空。

  凶獸本就是爭勇好鬥之輩，蚩尤也從不禁止手下互相比試，甚至樂於見到血腥廝殺。

  四大凶獸的名號，不是因為它們出身高貴，是它們在一場場血腥的廝殺中，角逐出來的！

  兩股互相廝殺的氣勢攪得天穹如墨，驟然間，傳來呂布的一聲低喝：

  「夠了！」

  窮奇率先停下，飛回溫侯身旁，怒視著檮杌。

  檮杌目染血色，瞪著窮奇與呂布，態度依舊頑固：

  「敗軍之將，死不足惜，還有臉回來面見我主！」

  呂布橫掃劍眉，虎目圓睜，右掌緊攥著方天畫戟，終究沒有斬出那一戟。

  公元194年，董卓倒台，群雄割據，呂布率領流亡勢力，輾轉於各大諸侯之間。

  呂布固然是天下無雙的猛將，但他必須要兼顧身邊人的安危，肩負起主公的職責。

  因此，逃亡對呂布而言，可謂無奈之舉。

  虎牢關前，一戟盪開三英，何等無雙蓋世。

  但擔任主公時，呂布已四十餘歲，有愛妻獨女，無爭霸天下之心，只求亂世有一隅可安。

  可他被夾在袁紹、曹操、劉備等當世梟雄之間，軍隊被追殺得抱頭流竄。

  縱是萬人敵，也無力對抗泱泱大軍。

  若不背刺劉備、與袁術聯姻、流亡逃跑，又如何面對圍剿。

  溫侯的氣概，相較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顯得狹小。

  但要論溫侯比霸王多了何物，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既能「久居人下」又能「找機會背刺」的隱忍。

  「爾不必多言。」

  呂布注視檮杌，虎目威嚴，低沉道：

  「我既已立下軍令狀，必有一天，會將那林宵，帶回來見兵主。」

  檮杌是個死腦筋，哼哼兩聲，轉身道：

  「我主是被窮奇矇騙了。有『他』在的話，本就不需要召喚你……」

  檮杌的身形逐漸遠離。

  窮奇低聲道：「溫侯，其餘三頭凶獸，亦會挑選它們心儀的使者。」

  「兵主是中洲人類始祖之一，需要靠人類，才能發揮出祂的真正力量。」窮奇解釋。

  「是嗎……」

  呂布微微眯起雙目。

  蚩尤的猜疑、檮杌的挑釁，令溫侯心生不滿。

  呂布心道…雖然賜予了『蚩尤五兵』，但兵主真正目的是欲利用我，不可將身家性命交於祂手。

  唯有繼續增強實力，才能在這亂世安身立命。

  眼下需要弄清楚，蚩尤死後我是否還會存活。

  以及祂召喚出的其他使者，究竟會是何人。

  弄清這些，我即使離開蚩尤，亦可在這世界名利雙收。

  呂布心中一凜。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

  星圖市，調查組。

  紫檀木桌旁，寬大的老闆椅上，瘦小的紅髮白襯衫女性，正在審閱文件。

  在林宵前往中洲之後，瑪格麗特，即「瑪門」，繼續在聯邦擴張調查組的勢力。

  身為唆使人類為貪慾而爭紛的貪婪之神，又有調查組長的身份。

  羅曼失蹤、代理總統接手的這段時日，她的權勢仍在擴張，可謂手眼通天。

  瑪格麗特在中洲亦有些耳目，通過調查組，為她提供有關林宵的信息。

  只是瑪格麗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宵。

  她習慣於並樂意保持，這種在幕後關注林宵的模式。

  雖然現在身份調換，林宵可謂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但身為下屬，關心一下上司，也是很合理的。

  「絞殺鬼車鳥、受邀與七星見面、共同討伐中洲四凶……」

  瑪格麗特合上文件，自語道：「他在中洲還真是活躍。」

  自林宵與七宗罪魔神契約後，聯邦的局勢大體恢復了穩定。

  所羅門酒莊的生意，也在瑪格麗特的打理，以及魔神們的不懈打工下，蒸蒸日上。

  幾天前，林宵從所羅門酒莊，帶走貝希摩斯，引起了瑪格麗特的注意。

  需要貝希摩斯出手……想來，他在中洲的四凶討伐戰上，遇上了麻煩。

  念及此處，瑪格麗特目光微閃。

  林宵不屑於用【諾亞方舟】的方式逃避世界末日。

  如果世界末日不可避免，我積累的財富，將毫無意義。

  所以，不如將財富投資到林宵的身上，資助他度過中洲的難關。

  他提早一分解決中洲的危機，在末日前就能多一線的機會。

  更何況，他還需要尋找【不朽骸骨】，對抗大紅龍撒旦、兵主蚩尤這類神明級別的敵人。

  我為數不多能幫助他的……也只有權勢和財富了。

  想到這裡，瑪格麗特拿起紫檀木桌上的電話，撥通林宵的號碼。

  林宵正在家中翻閱楚國的史書《檮杌》。

  據楚雲兄說，這本書與四凶同名，建議林宵翻看一二。

  瞥了眼來電顯示，林宵接通電話。

  「周日，在源世界的大師級頻道，會有一場中洲主題的卡牌拍賣會。」

  瑪格麗特直接進入主題，語氣平淡，道：

  「據說會有與四象有關的素材卡、中古世代中洲的古董……」

  「你如果感興趣，可以去拍賣會一趟。」

  林宵心頭一動。

  來了，這經典的拍賣會劇情！

  四象是指青龍、朱雀、玄武、白虎，中洲傳說中的靈獸。

  能和它們沾上關係的素材卡，必定是金色傳說起步，足以想見拍品的含金量。

  如果能入手與『朱雀』相關的素材，能讓湯圓的火焰，再度得到至的飛躍。

  只是，酒莊的生意才剛剛興起，抽不出足夠的流動資金。

  林宵道：「以現在所羅門酒莊的體量，應該還買不下四象素材吧？」

  「嗯。」瑪格麗特微微一笑，「所以你看中什麼，記在我帳上就好。」

  「……」林宵微微一怔。

  差點忘了，組長身為貪婪之神，富可敵國！

  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瑪格麗特淡淡道：

  「不要小瞧貪婪之神攫取財富的能力。而且，這是為了資助你，早日解決中洲的四凶災害。」

  「就當做是……」瑪格麗特輕笑道：「我給你的天使輪投資吧。」

  「先記你帳上，然後你從酒莊收益里提好了。」林宵還是不想欠人情。

  「隨便你。」

  瑪格麗特輕聳了下肩膀，提醒說：

  「中洲調查組的幹員告訴我，近期中洲『武曲星』的具體人員，會進行更改。你在中洲行事，可以試著與新任的七星結交。」

  「新人總歸比紮根多年的老人，更容易收買……我是說，更容易相處。」瑪格麗特說。

  貪婪之神的經驗之談，令林宵不由點頭，接著道：

  「我就是新任的武曲星。」

  「你終於學會和我開玩笑了？」瑪格麗特笑了笑。

  「沒有。」林宵說：「我真打算接任武曲星的位置。」

  瑪格麗特：「……」

  見林宵的語氣篤定，瑪格麗特後知後覺，微微出神。

  來中洲不到半個月，就升任武曲星。

  中洲聯盟，還真是對林宵，傾注了足夠的信任。

  當然，這想必也和林宵的實力，分不開聯繫……

  瑪格麗特不動聲色，平靜道：

  「明天的拍賣會，你資金不夠的部分我先替你出，然後你有空回來，和我約會即可……」

  林宵嘆氣：「禁止摻雜私貨。」

  瑪格麗特莞爾一笑：

  「路西法讓我轉告你，他很想你…調的酒。」

  「我有空用「神遊太虛柱」傳送回來一趟。」林宵說。

  和瑪門喝酒，不行。

  和路西法喝酒，行。

  掛斷電話，林宵接著翻看楚國史書《檮杌》，嘀咕道：

  「已經來了個溫侯，不會再來個西楚霸王吧……」

  話說回來。

  西楚霸王，會不會長著一張步驚雲的臉？林宵胡思亂想道。

  （註：演員何潤東同時飾演過呂布、項羽、假面騎士、步驚雲。）

  鈴聲再度響起。

  這回是來自『貪狼星』韓黎的聯絡。

  「林宵先生，冒然打擾，實在抱歉……實在是有要事相訪。」

  韓黎解釋，姜尚離開帝都尋找突破聖域的機遇，將招攬呂布一事託付給自己。

  經過中洲聯盟的上下尋找，還真找到了一副赤兔馬的骨架，將於明日的源世界拍賣會進行拍賣。

  「賣家自稱，是從一位馬倌子孫那裡購得赤兔馬骨。昔日關羽戰死，赤兔馬絕食而亡，馬倌負責給赤兔馬入殮，因馬骨錚然有銅聲，便起私心自己收藏了下來。」韓黎說，「真假尚且不明，明日可見分曉。」

  又是這場大師拍賣會……

  林宵心頭一動，道：「聽說這次拍賣會上，還有與四象有關的素材卡？」

  韓黎點頭道：「源世界中有處副本，名曰『四象秘境』，需要在現實中得到與四象相關的信物，方能進入。在秘境裡有可能會產出相關素材，品質高低有別，但價格一律不菲。」

  「這次是中洲主題的拍賣會。」韓黎推扶鏡框，道：「有不少中洲流失的古董文物，譬如傳說曾被霸王扛起的青銅鼎。」

  「一些文物，我會以個人名義，為中洲聯盟拍買下來。」

  林宵道：「這拍賣會背後是什麼來歷？」

  「是開辦燭龍網絡的星火集團。」韓黎道：「不瞞你說，我與姜尚猜測，星火集團的創辦者，或許會是『精神與物質之主』燭九陰的使者。」

  「否則以現有技術，根本無法創造出，這樣一個與現實平行的世界。」韓黎說。

  林宵微微沉吟，道：「我明日參加拍賣會，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韓黎笑了笑，道：「赤兔馬骨不需要您出面，中洲聯盟會拍賣下來的。」

  林宵心道，我的目標，就是能夠用來強化湯圓的『朱雀』素材。

  若有素材適合賜死之槍、大福，也可以購買下來。

  此外，韓黎提及的，傳說中的「霸王鼎」，讓林宵有些在意。

  就像能夠召喚英靈的「信物」。

  這種東西，還是交由中洲聯盟保管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