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老有所依篇

  夕陽西下，海島上處處炊煙，家家戶戶都在吆喝孩子，經管家畜，迎接黑夜的降臨。

  村莊掩映在果樹林之後，農田一塊塊像用尺子畫好的格子，整齊之極，就是田埂上都不見一根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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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淘氣小子，在沙灘上光著腳踢羊皮球，不是大呼小叫著歡呼或者抱怨。

  對於老娘站在村口的呼喊，人人都當做聽不見，只盼著多玩一會兒，多瘋一會兒。

  直到，其中一個的老娘實在忍不住，抄著飯鏟子殺了過來，於是，淘氣小子們這才一窩蜂似的散開了，哈哈笑著抱頭鼠竄。

  不遠處的棧橋邊，停了一艘大漁船，趙叔和魏叔幾個正往下送東西，見得這般，趙叔就吆喝道，「三旺媳婦兒，又攆孩子呢？小子淘氣才聰明呢，讓他們多玩一會兒，不打緊。」

  魏叔也是笑著附和，「是啊，你看咱們主家三少爺，小時候數他最能惹禍，你看如今，海瀾軍里除了唐老將軍，就是他最厲害了！

  「這周圍的海盜聽到他的大名都是頂風跑十里！倭寇更是縮在老家，生怕三少爺帶兵打過去，把他們亡國了。實在太威風了！」

  三旺媳婦兒上前搭把手，把老爺子們扶下船，大咧咧應道，「老爺子們教訓的對，就是這些小子們太淘氣了。說好放學回家寫字，結果呢，字沒看見一個，反倒踢球踢到這個時候！」

  趙叔立刻變了臉，也改了口風。

  「不寫字？這可不成，必須打一頓！好好的日子，有吃有喝有書讀，居然還不珍惜！」

  魏叔幾個也是說道，「就是，這群臭小子是剛上島時候生的吧，沒吃過苦！等我跟主家提一提，把他們送回北邊一趟，讓他們知道一下人間疾苦。」

  三旺媳婦兒趕緊問道，「魏叔，北邊又打仗了？」

  魏叔擺手，含糊說道，「我也是前些時候回泉州那邊，隨便聽了幾句。這次不是草原，是東北那邊的什麼族。應該威脅不大！」

  這個時候，跑回村子的孩子們居然又跑了回來，跳腳兒嚷著。

  「太爺爺們，回去喝酒，回去喝酒啊！」

  「還有紅燒肉，燉大魚!」

  老爺子幾個有些懵，三旺媳婦兒卻笑道，「哎呀，老爺子們，我方才忘了說了。今日大伙兒給你們過壽，酒席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開吃呢！」

  趙叔和魏叔幾個這才想起來，也露出了笑臉。

  他們幾個老傢伙歲數越來越大了，每年都有村里人給過壽辰。

  去年時候，他們就做主把壽辰改成一天，省得一年折騰村里人好幾次。

  結果，這一改，大伙兒還記著，他們倒是忘了。

  眾人趕緊七手八腳拾掇了漁獲，拴好漁船，就往村里去了。

  剛到村口，就有村人紛紛上前迎接，簇擁著老爺子們去洗澡，換了喜慶的棗紅對襟衫子。

  老村長背著手，捏著菸袋鍋子，也穿著新衣衫，站在門口招呼老兄弟幾個，玩笑道，「哎呀，你看看你們，老了老了居然還像大姑娘上轎子，喜氣一把。不知道的，還以為幾個紅包成精了呢！」

  村人們都是哈哈大笑，紛紛請老爺子們上座。

  家安和貓哥兒也在村人之中，給老爺子們行禮，送了禮盒。

  家歡更是親手捧著一個雙層大蛋糕，放到了桌子中間。

  老爺子們忍不住嘮叨。

  趙叔說道，「泉州那邊肯定很忙，你們還特意跑來一趟做什麼！」「是啊，是啊，年年都過壽，也不差這一次！」魏叔也是點頭。

  他們如今就是養老，打個魚，照看一下莊稼田地就是活兒了，實在幫不上主家什麼，怎麼好意思再給主家拖後腿，耽擱主家的正事。

  家安笑道，「趙爺爺，魏爺爺，我們也是有事過來，順道討杯喜酒。

  「如今家裡人忙的厲害，大半不在家，我奶奶又不小心染了風寒，否則都要過來湊個熱鬧的。

  「您幾位老人家自小看著我們長大，我們沒有如何孝順，如今過來祝個壽，沾沾喜氣是應該的。」

  貓哥兒也是笑嘻嘻，說道，「福妞兒在外邊趕不回來，送信回來說壽禮在路上，要晚幾天就到。」

  老爺子們無法，嘴裡埋怨，心裡卻樂開了花。

  一時眾人落座，酒杯端起來，就更熱鬧了。

  吃到一半，各家孩子們上前磕頭，一人得了個小紅封就蹦跳著，好像得了什麼寶貝一般。

  有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喝的半醉，居然也跟著跪了下來。

  「趙爺爺，魏爺爺，當年我還小，跟著全村一起翻山越嶺逃荒求活命。在山腳下的時候，你們為了不拖累大伙兒，準備……

  「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記得你們吊在樹上，記得我爹娘讓我跪下發誓，給你們養老！

  「我是個沒出息沒本事的，這麼多年一直跟著村里人到處幹活兒。但我沒喪了良心，我做到了！我孝順爺爺們了，我真給爺爺們養老了！

  「爺爺們穿過我媳婦兒做的衣衫和鞋子，吃過我買的燒雞，喝過我買的酒！

  「爺爺們，幸好咱們一起熬過來了！咱們過好日子了，是不是？過上好日子了！」

  七尺漢子邊說邊哭，聽得所有人都跟著心酸。

  有當年一起長大的淘氣小子，想起那場秋風，掛在樹上悠蕩的老爺子們，也是忍不住抹眼淚。

  那一幕，是他們，也是全村人抹不掉的噩夢。

  陸續有漢子起身，都跪了下來，統統給老爺子們磕頭。

  「趙爺爺，魏爺爺，你們一定要長命百歲！」

  「對，爺爺們要過好日子，讓我們好好孝順！」

  「爺爺們，咱們再也不用尋死了，咱們享福了！」

  趙叔和魏叔幾個，還有老村長都是淚流滿面。

  想起當年，心裡五味雜陳啊。

  他們都是殘缺之身，活到李家到村里落腳，已經不錯了。

  沒想到又活到全村逃荒，活到翻山越嶺，活到碎金灘，最後又到了這世外桃源！

  恐怕天下退伍傷兵加一起，都沒有他們享福！

  幸好，他們堅持下來了，也幸好遇到了這些沒有血緣的親人！

  「都起來，喝酒，咱們喝酒。」

  「對，為好日子慶賀一下！」

  「享福，太享福了，我沒有成家生子，但卻有這麼多兒孫給我養老！知足，太知足了！」

  趙叔和魏叔幾個親手扶了大伙兒起來。

  層層疊疊的酒碗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而所有的顛沛流離，也終於找到了幸福的終點！

  今日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