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說,你跟我走
2024-06-20 17:38:29
作者: 涼豆子
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這個地方,讓我想起曾經的陸建邦。他死的時候,身邊甚至沒有他最寄予厚望的陸懷年,風光了大半輩子,他死的時候,卻是趴在地上,求我這個小輩,求我一定要幫他,幫陸懷年。
沒有人跟他說:「我答應,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更沒有人為他哭出一滴眼淚。
誠然,他做過的壞事,也終於報應在他身上,可一對比沈君全,他又是那樣的悽慘,那樣的可憐。
兩代人的恩怨,到頭來,始作傭者沒有得到報應,甚至還有親人在最後一刻守著他,任是誰都會覺得,太沒有天理。
我替陸家不值,我也替沈君全感到羞恥,大半輩子活在撒謊里,連到死都不能正直一些?還是說,就那麼難以面對齷齪的自己?
人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沈君全,讓我體會到心寒。
我本想靜靜地離開,這裡已經沒有我留下的餘地。
可沈君全把我叫住:「文櫻,我有幾句話對你說。阿南,你們都出去吧。」
沈軼南不放心,凌雪就更是不放心。前者不放心沈君全的身體,後者,估摸著不放心沈君全跟我說實話吧。
可到了這個時候,沈君全跟我說什麼,都影響不了沈軼南要娶她,她大可鬆口氣的,她是最後的贏家啊,不是嗎?
沈軼南和凌雪出去後,沈君全招手讓我過去。
我站得不近,本能地不想太靠近這個人。
「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
如果不去看沈君全的臉色,光聽這句話,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他的思路很清晰,代表他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而是真真正正地思考過,才說出口。
但是我搖頭了。
我幹嘛要問他,做這安排的目的?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這裡面除了他提到的品源,跟我有關係之外,就連沈軼南,都跟我沒有任何瓜葛了,很早之前就是如此。
沈君全微嘆口氣:「我知道你怪我,你也瞧不上我這小人作派。可是文櫻,你對阿南不好,你還跟陸懷年有過一段五年之久的感情,阿南的心結就是陸懷年,你們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索性,我就做了這個惡人,拆不拆得散你們,看天意吧。「
我忍不住冷笑,很想質問他,沈軼南的心結是陸懷年,這難道不是你沈君全幾十年來對他灌輸的惡念?拆散就拆散吧,還不敢承認,說什麼看天意,當真是比個女人都不如,陸懷年他母親的眼神,真是貼切,沈君全本質上就是情感的孬種。
不過我依舊沒有說話,因為我覺得,跟這種人說話,很掉價。
沈君全又提起凌雪,「她的心思雖然多,但全是圍著阿南轉的,再深沉也深沉不到哪兒去。她一直想嫁給阿南,我不忍心再看她這麼痛苦,所以,我沒有拆穿她說謊,她說你刺激到我,對我動手了,我也由她去了,反正,她最後是要跟阿南在一起的。他們從小一塊長大,都有感情基礎,當夫妻再好不過,日後,阿南慢慢會明白的。「
我「哼「出聲,本來不想說尖酸刻薄的話,可沈君全的噁心,讓我一時沒忍住。
「您老人家不累麼?做一個夢做了幾十年都沒清醒,所以把沈軼南當成你年輕的時候,把凌雪當成沈雨佳年輕的時候,一塊長大,有感情基礎,當夫妻再好不過,你自己的夢實現不了,就用這種方式來圓夢?一大把年紀,看不清世事也就算了,怎麼還這樣沒羞沒臊,沒臉沒皮?合著你把自己當導演,所有人都是你演員?人之將死,也不干一件是人的事,他日你到地下去,跟沈雨佳倒是配對得很。」
沈君全突然大口呼吸,死死摁著心口位置,臉漲成豬肝色,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你也別太激動,省得等下沈軼南和凌雪又說我刺激你。你這輩子有什麼,不過是被沈家收養,然後把凌沈變得更有錢,僅此而已。不是誰都稀罕你這些的,你給我品源,也是我應得的,其他房產,股票,我一個子兒都不要,你們一家人就好好共度最後的溫情時光去吧。我應該不會來送別了,你自便。」
最後那句話其實特別無禮,他都快不行了,我還叫他自便,還說我不會送別,可說出口我也沒後悔。
打開病房的門,我看也不看沈軼南和凌雪,就這麼走了。
離開醫院,我才發現,我攥拳攥得很緊,手心裡一片濕濡。我去了陸懷年那個醫院,如我所料,封鎖已經解除了,我得以進去。
我遠遠地看了陸懷年一眼,就打算走。
袁叔眼尖看到我,我們在拐角處聊的。
「真打算走?」
「嗯,辦好手續就走。」在沈軼南答應了沈君全之後,離婚手續就應該不遠了。等著吧,凌雪也不會讓這事拖太久的。
「委屈你了,然然。」
是有點委屈,我自己的事都處理不過來,還有這麼多這麼多事不得不插手。再忍忍吧,也不差這點時間了,馬上結束了。
「以後不管在哪兒,照顧好自己。「
「會的,你也,保重。「他與陸懷年母親,應該還是沒戲。她愛陸懷年的父親,深至骨髓,特別是發現了他死的真相後,恐怕更加放不下。
等一輩子,等到一個答案,也許對她來說,是值得的。對袁叔來說,他早就不管值不值得。
「懷年他,情緒時好時壞。身體沒多大事,休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你,你們,真的不再認真想想?畢竟都不容易,他能想得起來,你又為了他做了這麼多事。「
我有點想吸菸了,嘴癢手也癢,情緒也有點想宣洩,但是我包里沒有煙,只能作罷。我告訴袁叔:「袁叔,別勸,我心裡都有數。那場車禍過後,就什麼都結束了,總要放下的。」
以前我想的是,但願人沒變,願似星長久,現在我想的是,不管他人在哪裡,只要安好,就夠了。擁有過已經很好,別太貪心。
「然然,我就是覺得,你該找個人照顧你。」袁叔說著說著,哽咽了,再多的話也說不下去。這個感情從來都內斂的,不年輕了的老男人,頭一次在我面前紅了眼。
他是真心盼著我好的,我的心觸動了一下,鼻子發酸。
「我會的,一定會找到很照顧很疼我的人。」生命中該遇到的人,該遇到的事,總不會少,哪怕傷痕累累,自己也要記得,給自己在黑暗中繼續前行的希望。
我相信,前路總有人在等我,然後握著我的手,不再放開。
這一站,是該告別了。
醫院門口,陸懷年的母親和陸思年都在,像某種要跟我告別的默契。
陸懷年的母親沒有多餘的話,她只是很輕地抱了我一下,讓我驚訝的是,陸思年的情緒外露得控制不住。
「等了那麼久,你們都甘心嗎?他一點點撿起從前,剛拼湊完整,你又要走,這次,他會受不住。劉然,別那麼狠心,不要拋棄他,行嗎?」
可是我跟陸懷年,是他先鬆開了我的手,是他先把他自己弄丟的啊。
陸懷年的母親輕輕地拉住陸思年,「長這麼大了,別任性。」
我打了車,坐上去,沒再回頭。
我的證件大塊頭讓人給我送來江城的,我還有兩件事沒辦,一是跟沈軼南領離婚證,二是把品源轉給陸懷年。
沈軼南的電話是在晚上打過來的,約了明天上午去律師事務所,那家事務所離黃律的事務所不遠,我索性讓黃律也將資料準備好,我一塊簽了。
我在華蕾小區外面,找了一家連鎖的地產中介,準備把房子賣掉。
中介拍了照片,掛到網上,報價相當可觀,原來是這附近準備新建一所私立名牌中學,已經報批,房價漲了一波。
我沒想到,我居然趕上好時機了。
回到樓下,居然看到陸懷年挨著電梯等我。
他身上還有傷的,怎麼跑出來的?偷溜嗎?
「你……」我的話還沒問出來,就被他用力抱在懷裡,而後嘴唇被他的貼著,溫柔而細緻。
他的唇帶著一點溫熱,跟從前一樣。
我愣著,當場石化。
「劉然,這次,我們不開車。」
我蹙緊眉心,什麼叫這次不開車?他想做什麼,要帶我走?延續五年前那場未盡的私奔嗎?
「拿上證件,跟我走。我答應過你的,我會帶你離開,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落地生根。我不會再離開你。」
「你瘋了,陸懷年。」我掙開他的懷抱,看著他濕潤的雙眼,「你家裡人怎麼辦,周以宣怎麼辦?」
「我不管了,我全都不管了。每天夜裡,我根本睡不著,想的都是我們的事,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們身邊睡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陸懷年的掙扎和痛苦,在黑夜中被無限放大,容不得他遁走。
我們都抵不過命運的安排,陸懷年。哪有什麼明不明白,只有承不承受。
「陸懷年,回去吧。不要任性,你已經不是五年前的你,我也不再是劉然,我們之間,更不止是那段感情,還有你推脫不去的責任,還有我變過的心,這樣,你還能跟我一起遠走高飛,什麼也不管不顧嗎?」
「為什麼不可以?」陸懷年扣住我的腰,眼眸猩紅。
可此時,另一個聲音卻喊住他:「陸懷年,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是周以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