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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喪家之犬

2024-06-20 14:42:14 作者: 念頭不通達

  跨越十一個時區。

  

  三位值班教授匯聚在控制內,嚴陣以待。

  針對當下發生的狀況,曼施坦因簡略總結道:「所以現在路明非和B007疑似遭到龍族的襲擊,但是兩人安然無恙,可卻遺失了一份SS級的珍貴檔案?」

  帶著睡帽,被從床上拖起來的古德里安教授嚷嚷道:「明非已經表現的很出色了,那是來自龍的襲擊,而他今年才大一!」

  施耐德擺了擺手,低聲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這份文件,這是校董會要的東西,相信我,你們不想面對校董會的憤怒。」

  曼施坦因冷眉道:「我倒覺得龍的出現更重要。」

  施耐德頓了頓,解釋道:「我不否認,一場三級地震不可能在瞬間摧毀一座運用鋁合金骨架結構,理論上可以抗八級地震的新建站台!但現在我們的第一目標是取回校董會要的檔案資料。」

  「我知道,這在中國叫做豆腐渣工程!」古德里安突然跳了出來。

  「不懂就不要呱呱呱!」曼施坦因怒目道,「三級地震連個危房都震不塌!」

  「不知道,沒聽說過這樣的言靈。」施耐德攤手道,「根據B007剛剛遞交的簡略報告,從他們察覺到異常,到災難發生,是一瞬間的事,什麼言靈能在一瞬間把一座能容納幾千人候車的鋁合金大廳摧毀?」

  「這種烈度快能趕上萊茵了!」

  「我們還有時間派出調查團嗎?」曼施坦因道。

  「沒有調查團,校董會給的時限是當地時間今夜19:00前。」施耐德低頭看了眼腕錶,「現在還有大約八小時。」

  「該死,有人選了嗎?」曼施坦因以手捂面,無力道。

  「校工部倒是有一個團趕得上,他們正在本地度假,但是他們只能作為輔助,專員必須擁有血統優勢。」施耐德淡淡道。

  曼施坦因嘆息道:「很好,也就是說我們該動用學員了對嗎?」

  「從血統優勢來說,『A』級楚子航,『S』級路明非,他們都擁有絕對的血統優勢。而且他們家都在本地,現在正處於放假狀態。」

  古德里安又一次跳了出來:「對啊,明非好啊!明非就是『S』級!」

  作為路明非的指導老師,他總是對明非滿懷信心,哪怕他的學生上個學期剛剛掛了兩門課,其餘學科也都在及格線徘徊,並且還沒有掌握言靈。

  可這不重要,他相信明非是最棒的!

  「閉嘴!你的『S』級剛剛弄砸了一件任務,現在我們正在給他收尾!」曼施坦因怒斥道。

  古德里安不滿地嘟囔著,表示抗議道:「這是不可抗力!和明非沒有關係,他是個好孩子!」

  施耐德淡淡道:「別想了,現在只有楚子航和路明非兩個選項,B007血統濃度太低,而且目前疑似腦震盪住院了。」

  「你別想!我知道楚子航是你的學生,但他是個地道的暴力派,任務檔案里有十二次記過,你知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很危險?」曼施坦因神色不善道。

  施耐德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麼,我們還有什麼選擇呢?」

  曼施坦因深吸口氣,痛苦地閉上眼。

  這世上最難過地莫過於你知道什麼是最糟糕的選項,可你偏偏只能選這一項,因為你別無選擇。

  「楚子航確實很優秀,但他同樣太過鋒利,他只能作為團隊的一員,而不能單獨成隊,所以……」

  曼施坦因頓了一下,快速道,

  「楚子航專員,路明非輔助!」

  「好。」施耐德平靜道。

  他們在最短時間內達成了妥協,因為時不待人。

  「諾瑪,楚子航為專員,路明非協助,另增加校工部作為增援,將這份執行團隊成員名單上交校董會審核!」施耐德沉聲道。

  「明白。」優雅的女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校董會已經覆信,團隊調整,委派『S』級路明非為本次任務專員,『A』級楚子航為他提供協助。楚子航應當聽從路明非的調遣。」

  幾分鐘後,諾瑪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控制室。

  三位值班教授目瞪口呆,場面寂靜無比。

  「天吶!校董會果然認可明非的才華!」古德里安驚喜地揮舞雙手。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只覺胸悶氣短,一時間無言以對。

  作為學校新的S級,路明非委實是他們見過的最廢材的S級,沒有言靈,學業掛科。

  他們竭盡全力地想從他身上挖掘出閃光點,卻是一無所獲。

  他們最初時曾擔心路明非會像上一個S級一樣因為過於優秀而吞槍自殺。

  但事實告訴他們,是他們自己多慮了。

  讓這樣一隻敗犬去指揮調遣一頭雄獅,校董會是怎麼想的?

  他們究竟是看好新的S級學生路明非,還是想害他?

  「三個問題。」曼斯坦因直視施耐德的眼睛,突然問道。

  「問吧,只要我能回答。」

  「第一,這份SS級檔案到底是什麼?」

  「第二,為什麼不讓B007直接攜帶這份重要資料來學院本部報告?而是安排一個大一放暑假的學員去接頭,我們需要這道轉手麼?路明非在這個任務里看起來只是個送快遞的。」

  「第三,即使需要人送快遞,為什麼沒有安排楚子航去?楚子航和路明非在一個城市,他是獅心會的會長,雖然還沒有畢業,但是已經執行過幾次實習任務,和資深執行部專員一樣有經驗,如果安排他,原本不會出這些麻煩。」

  曼施坦因看著施耐德的眼睛,加重語氣道,

  「為我解釋!」

  施耐德沉默了片刻,低沉道:

  「這份檔案是過去五年中,中國關於『未知類型犯罪』的秘密檔案。記錄了種種匪夷所思的犯罪。其中絕大部分只是罪犯很狡猾,或者犯罪手法太精巧難以揣測,又或者某種科學可以解釋的罕見事件,但是其中極少數的案件,跟龍族有關。校董會需要的,就是最後一點!」

  「此外,B007提交的日常報告中提到自己可能被跟蹤,雖然無法掌握切實的證據,但是他也是上過我們課程的學生,有這種強烈的感覺就不得不提防,所以我們安排了這次交接,為了低調而迅速地把檔案送回學院本部,才動用了學生,只是沒有想到系統自動把任務分配給了路明非,大概是他距離最近?至於楚子航,雖然也很方便,但我把他從『可供任務調動』的名單里去掉了。現在我決定調用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說到要點了,繼續。」

  曼施坦因緊咬不放,風紀委員會主任的風格素來是這樣的,這也是職業素養。

  「這份檔案里,有個案件可能和楚子航有關……我們不希望他知道。」

  「什麼案件?」

  「六年前,一步邁巴赫轎車在高架路上因為颱風暴雨而發生事故,車被遺棄,車身有大量難以解釋的破損,簡直像是在一系列機械上衝壓過又拿雷射焊槍切割過,但是司機卻不在車裡。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個司機,他從世界上蒸發了。」

  「所以呢?這和楚子航有什麼關係?」

  「他是楚子航的親生父親。」

  ……

  ……

  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機突然亮了

  楚子航走出淋浴間。

  電話接通,對面傳來沙啞而平靜的男聲,「楚子航。是我,馮·施耐德,手邊有筆麼?準備記錄。」

  「等五秒鐘。」楚子航說。

  施耐德默默數到五。

  「執行部緊急任務,編號2S,今晚19:00前奪回一份重要資料,詳細內容諾瑪已經發在你的郵箱裡了,記住,收斂一點,不要弄得太過火爆!儘量克制傷亡,你在中國!」

  「2S?明白了。」楚子航撕下便箋,摺疊後塞進口袋裡。

  施耐德頓了下道:「你今晚回本部對嗎?諾瑪為你和路明非訂了直飛芝加哥的UA836航班,你拿到檔案就和路明非一起回來。」

  「路明非?」楚子航一愣。

  他先前驚訝於2S級的任務難度,在此前他只接過A級,但老師要求他就去,可現在聽到這個名字,他卻表達出了比此前還要明顯的驚愕之情。

  施耐德沉默了會,他自己也覺得離譜,但這是校董會決定的事,校董會決定的事,校長反對都不未必好使。

  他只能斟酌了言辭道:「這次任務專員是路明非,你負責協助他的行動,要聽取他的安排。」

  楚子航也隨之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能理解和路明非一起行動,但聽從安排是怎麼回事?

  就好像皇帝找來大將軍說,我準備派你和大內總管路公公一起去清剿叛賊。大將軍自然知道路公公是作為監軍來看著自己,打仗還得自己來,領功卻是人家去,但是仍然只能領旨謝恩。

  可問題是,現在皇帝說我要派你和路公公一起去清剿叛賊,這次由路公公負責衝鋒陷陣,你就在後面吶喊助威給他跑後勤……

  這是想搞死路公公?

  學校到底是對他有意見,還是對路公公有意見?

  「明白了。」楚子航言簡意賅道。

  他不喜歡爭辯,還是那句話,老師決定了他就負責行動。

  楚子航站在鏡子前,冷硬如鐵的臉,摘去美瞳後,瞳孔中飄忽不定著鬼火般的金色微光,流露出惡鬼般的獰厲之色。

  此時直視他的眼睛,必然會墜入無間地獄。

  路明非嗎?

  他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但這份熟悉卻並非指他的S級「威名」,又或是自由一日的那一槍,而是曾經在仕蘭中學時目睹的一幕。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操場上白茫茫一片。

  暴雨大的不可思議,天氣預報說是颱風來了,暴雨如注,雷聲震天響。

  而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君王的降臨。

  君王的降臨,必然伴隨著天地之怒。

  那天足球場上車轍遍地交錯,草皮被翻得支離破碎,幾乎所有人都被接走了,就只剩下自己和一個被女同學拒載的初中生。

  那個低年級小子蹲在屋檐下,呆呆地看著暴雨如注,看著拒載自己的車無聲滑入雨幕,直到連尾燈都在雨幕中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看到他站了起來,脖子歪著,腦袋耷拉著,沿著屋檐慢慢走遠,衰的沒法看。

  楚子航目睹著他的背影,腦海中忽然跳出一個念頭。

  或許自己可以捎他一程。

  可惜那個衰小孩不等自己叫住他,就拿外衣裹住腦袋,發狠似的一頭奔進盛大的雨幕,狼狽不堪地逃跑,背影孤獨地像條喪家之犬。

  那是楚子航第一次聽到路明非這個名字,自此再未忘記。

  直到後來進了卡塞爾學院,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楚子航才明白原來那也是血之哀。

  原來在仕蘭中學的那些年裡,一直都有個和自己相似的男孩。

  他這些年之所以一直沒忘記這個男孩,或許是因為自己每晚都要回憶那個雨夜的種種細節,又或許是因為男孩那天狼狽的背影,就和雨夜中的自己一模一樣……

  楚子航轉身推開衣櫥的門,拉開角落裡躺著的加長型網球包,黑色鮫魚皮包裹的刀柄緊貼著球拍。

  他握住刀柄,長刀出鞘一寸,鐵青色的光飛濺而出,冰冷的氣息順著手腕迅速上升。

  他握住了這把刀,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雨夜。

  楚子航緩緩閉上眼。

  與那個男人間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一幀幀閃過。

  ……

  在那一夜。

  他們都曾是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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