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小公主
2024-06-20 14:37:59
作者: 玉籠煙
得知裴清瀾有孕的蕭言舟龍顏大悅,他大赦天下三日,還免除了賦稅徭役三月。
此後他更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裴清瀾身邊,一下朝就往鳳藻宮跑,連批閱奏摺的地方都搬到了鳳藻宮內,像是在保護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連裴清瀾自己都不似他這般小心謹慎。
有幾次她實在忍無可忍,下令將蕭言舟關在了外頭。他的確不進來煩她了,卻一遍一遍地讓宮人入內來查看她的情況。
裴清瀾只覺得額角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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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害喜症狀要輕上許多,除了嗜睡與食欲不振外,幾乎沒有什麼不適。人道這孩子這樣聽話安分,不定是個小公主。
此話傳出,前朝便有臣子明里暗裡地暗示,讓蕭言舟再選一二妃嬪。
畢竟看蕭言舟對皇后的愛重程度,多半生完這一次,可能就不捨得讓她再受罪了。若是皇子還好,可要是公主……卻不好辦。
蕭言舟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
倒不是因為他不想對這些多嘴的大臣動手,而是為著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實際在蕭言舟心裡,已經默默記下了這些人,等著來日再算帳。
隨著月份逐漸大起來,裴清瀾身子漸重,也不大愛走動了,蕭言舟便變著花樣哄她陪自己去宮裡或是宮外轉轉。
她夜裡睡不安穩,或是突發奇想要吃些刁鑽的東西,他也盡力滿足她。別的不提,這幾月下來,蕭言舟的按摩手藝愈發精進。
臨盆日子將近,整個宮中都嚴陣以待,幾名御醫與產婆直接住在了鳳藻宮內,每日定時檢查。虞安陽也從邊地趕回來,親自照料她。
這日早朝,蕭言舟心不在焉地聽著臣子們說著瑣事,心裡已經在盤算待會兒回去該給裴清瀾帶些什麼。他視線一瞥,見到後頭有人影閃過。
是鳳藻宮的人,他額頭還掛著一路跑來的汗珠,喘著氣在蕭言舟身旁道:
「陛下,皇后娘娘發動了!」
蕭言舟霍然站起,將下方正在稟話的大臣嚇了一跳。還不等他們詢問,他已甩袖離開,火急火燎的背影令眾人為之一怔。
趙全上前匆忙宣了退朝,連忙追上蕭言舟。
待蕭言舟趕回鳳藻宮,裡頭已經忙作一團。還未踏入殿內,他就聽見一聲哀叫。
變了調的,扭曲又刺耳,簡直不像人會發出的聲音,
蕭言舟步子一停,面色緊繃著,心也隨之揪成了一團。
他大步流星踏入,穿過奔走的宮人,直往寢殿去。按規矩他是不能進去的,不過沒人敢攔他,連裡頭的產婆見到蕭言舟,也只是欲言又止了一下,又繼續專心於裴清瀾。
寢殿內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不斷有宮人進來將血水端出,床榻間傳出痛苦的呻吟,刺得蕭言舟幾乎不敢靠近。
虞安陽已經陪在一旁,她一手由裴清瀾抓著,一手則為她擦汗。
後者臉色蒼白,面上掛著豆大的汗珠,因劇烈的疼痛,她抓著虞安陽的手不斷握緊,幾乎要將虞安陽給抓破。
見到蕭言舟,虞安陽一時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儀,責怪了一句:
「怎麼才來?」
蕭言舟卻也沒在意她的失禮,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聲音發緊:「她怎麼樣了?」
「陛下,娘娘一切都好,只是頭胎都要費些時間。」一旁的產婆說著,不忘與裴清瀾道,「娘娘,繼續用力!」
裴清瀾隨之又痛叫了一聲。
「……蕭言舟!」
她痛得頭中轟轟作響,模糊的視線里隱約看見了蕭言舟的身影,不由狠狠地喊了他一聲。
產婆「哎呀」一聲,為難道:「最好別讓娘娘再叫了,不然用錯了力,待會兒娘娘沒了力氣可就糟了。」
蕭言舟登時緊張:「那該怎麼辦?」
「最好能……用什麼東西將娘娘的嘴堵上了。」
蕭言舟應一聲,在一旁洗了手,隨後毫不猶豫地將手遞到了她唇邊。
他低聲:「若是疼便咬我。」
裴清瀾其實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見他的手湊過來,卻是毫不猶豫地咬了上去。
蕭言舟輕嘶一聲,不合時宜地想她的牙口還挺不錯。
除虞安陽之外的人都呆了呆,但比起蕭言舟的舉動,顯然還是裴清瀾更重要一些。
靖國公也收到了消息,急吼吼入宮候在殿外。但蕭言舟可以進,他卻不行,只能在外頭干著急。
每見一宮人端出血水,他的眉頭便皺得更緊,不停地在外來回踱步。
大約又過去一個半時辰後,裡頭傳出一聲嘹亮的啼哭。
裴清瀾筋疲力盡地鬆口,費力睜眼看著產婆將孩子抱來。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
產婆將孩子遞到裴清瀾眼前,後者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啞聲:
「好醜。」
產婆的笑容僵了僵,無措地看向一旁的蕭言舟與虞安陽。
虞安陽又是心疼又是嗔怪道:「什麼話,孩子剛出來不都這樣嗎?已經好看許多了。」
蕭言舟則壓根沒看小公主,眼睛像是黏在裴清瀾身上似的,眸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產婆頓了頓,默默將小公主抱下去了。
殿外傳來靖國公中氣十足的粗聲:「老夫的孫女!快讓老夫進去看看!」
宮人七手八腳地攔住他,苦口婆心勸說著,外頭人聲嘈雜,虞安陽閉了閉眼,覺得有些丟人。
裴清瀾牽唇,輕笑了一聲。
若不是會牽扯到傷口太疼,她一定會笑得更厲害。
御醫們入內後,虞安陽與蕭言舟便退了出去。
四下無人,虞安陽猶豫了一會兒,詢問蕭言舟此後打算。
這胎是公主,虞安陽高興之餘,又不免擔心。、
卻不知蕭言舟在聽完她的話後,轉過來鄭重道:
「放心,孤不會讓阿瀾與我們的孩子,受半點委屈。」
「公主又何妨,只要是孤的孩子,便可繼承大統。」
虞安陽被震了一下,驚疑不定地問:「陛下所言……是真?」
蕭言舟晃了晃自己被裴清瀾咬得鮮血直淌的手,唇角微勾:「自然。」
虞安陽抿了抿唇,不由為自己狹隘的想法羞愧。
但見蕭言舟如此愛重瀾兒,她也無比放心了。
虞安陽低眸,鄭重下拜:「多謝陛下。」
蕭言舟連忙將人扶起。
在外頭吵嚷的靖國公,也在產婆們清理完小公主後,成功見到了她。
虞安陽與蕭言舟出來時,便見他盯著襁褓里的公主,咧著嘴呵呵樂著。
蕭言舟擦著血,淡聲:「以後將軍與國公,可隨時進宮來看望。」
虞安陽低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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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舟與裴清瀾為公主起名蕭楚華,裴清瀾嘴上嫌棄,但在休養時,又很喜歡讓人將公主抱來。
小公主肉眼可見得白淨起來,不似剛出生時的瘦猴模樣,越發粉雕玉琢似的可愛。
周歲宴時,蕭言舟為公主賜了封號,封為昭定。
蕭楚華又大些的時候,便與雪球玩在了一起。面對小公主的蹂躪,雪球最多不耐煩地甩甩尾巴,或是乾脆起身跳到高處,睥睨著小公主在下方著急地咿咿呀呀。
似乎雪球看不順眼的,自始至終只有蕭言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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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楚華繼承了父母的樣貌,生得無辜動人,可這純然外表下卻是一個混世小魔王。
到了五六歲時,她幾乎在宮闈四處都搗了亂,連臣子都在她手下吃過虧。蕭楚華每次都會被蕭言舟提回來訓斥一番,再由裴清瀾溫聲安撫。
雖則如此,但當有人上折稱公主不夠嫻靜,沒有公主模樣時,蕭言舟立刻將此人貶黜,趕出了京城。
他道昭定無需遵從所謂公主該有的模樣。
因她會成為皇太女。
在朝上宣布完此事後,蕭言舟就將蕭楚華丟進了太學。那裡的夫子嚴苛無比,可不會因為蕭楚華的身份而有所手軟,加上蕭言舟特意囑咐過,對她便又嚴厲了百倍。
蕭楚華在那裡第一日便吃盡了苦頭,回宮與裴清瀾哭訴,卻見素日與她溫聲細語的母后也在此事上態度堅決,絕不答應她離開太學。
蕭楚華更委屈了。
太學的夫子們成功磨去了她胡作非為的性子,儘管面上仍舊對她嚴厲,但私底下,夫子們很喜歡她,連起初反對公主繼位的老頑固都鬆動了態度。
他們與蕭言舟說起蕭楚華的課業時,皆讚不絕口,道昭定公主天資聰穎,來日定能繼承大統。
蕭言舟回頭便將這些話說與了裴清瀾,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裴清瀾點一點他額間,柔聲:「這些話,你不如親口告訴華兒。」
蕭言舟噙笑,輕聲:「不成。」
「有些話,孤只說給你聽。」
說著,他湊到她耳畔低聲說了什麼,裴清瀾雪腮飛紅,推了推他。
蕭言舟卻反將人抱緊。
紗帳垂落,壓下其中一聲低呼,隨後傳出女子輕柔笑聲。
方下學回來的蕭楚華面不改色地轉過身,頗為老成地嘆了口氣。
父皇與母后沒個正形,看來她還得繼續努力,趕緊長大才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