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打臉

  程士茂給萬東來倒了杯酒，「咱們在這個風口浪尖要出仕，萬事都得小心。」

  萬東來一口抿干，「不小心怎麼行？主考的劉世康不就是李若冰的人？咱們一片赤膽忠心，卻要成了李系一派的門生，真是想想就讓人噁心！」

  噁心又能怎麼辦？

  

  今上這麼大了大婚是必然的事，而李若冰自然不願今上大婚。

  這個矛盾是無法調諧，衝突就在眼前。

  衝突既是時機，如今入仕可以說是風險極大，可若是一旦成了，自然也是最好的機會。

  如果今上成了，李系一派自然要被大清掃，那朝堂上勢必要空出不少位置。

  所以，這才能說是最好的機會。

  只是若是不成，就得蟄伏。

  程士茂又給萬東來倒了杯酒，「萬兄若是考中進士，是想留在翰林院還是外放為官？」

  萬東來轉了轉酒杯，「非翰林不得入內閣，我倒是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志，若是能考中進士，我想外放。」

  如今的朝堂渾濁不堪，他就算進了翰林院也不過是個閒職罷了。

  況且，當年萬老爺得罪的人還依舊風光，他在京中晃著遲早會礙著人眼，到時候惹出禍事就麻煩了。

  外放為官，這是整個萬家甚至說是他舅家也是如今的岳家石家的統一意思。

  「你呢？」

  程士茂靠在了椅背上，「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在京里，我目標是留在翰林院。」

  跟萬東來一樣，程家上下的意思都是讓程士茂留在翰林院。

  非翰林不入內閣，程家寄付在他身上的任務很重啊。

  程士茂嘴角微彎，說不上是諷刺還是嘲笑。

  「挺好挺好，你在京中消息自然靈通，到時候我可都要仰仗你了。」

  萬東來已經有些醉了，「不過如今朝廷這般混亂，你留在京里可千萬小心。」

  程士茂苦笑：「萬兄，我們倆痴人說夢呢，這春闈都還沒考……」

  萬東來拍拍程士茂的肩，「你我兄弟，何必謙虛？苦讀這麼些年，若是連個進士也考不中，豈不是愧對自己？」

  程士茂搖頭無奈笑了，「萬兄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萬東來卻一把捉住了程士茂的手腕，眼神迷離中卻似乎又格外的清醒。

  「自古以來奉行榜下捉婿，退之你若是中了可千萬莫要攀高枝啊。」

  程士茂心裡一咯噔，面上卻笑了起來。

  「萬兄說笑了，我早心有所屬，又豈會亂花迷人眼？」

  萬東來一點一點鬆開了程士茂的手腕，跌跌撞撞往前走。

  「好一個亂花迷人眼，退之，我信你。」

  程士茂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最後吐了一口氣，追了上去。

  「萬兄，你慢些。」

  轉眼的功夫，春闈也結束了。

  程士茂和萬東來從考場出來，全是面無人色。

  程家的小廝早就在貢院外頭守著了，「這裡，這裡！二少爺和萬大少爺出來了！」

  幾個小廝和長隨一窩蜂地涌了上來，駕著程士茂和萬東來上了程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萬老爺當年辭官的時候早就賣了京城的產業，這趟萬東來趕考是借住在程家在京中的宅子。

  京中寸土寸金，程家在京中的宅子也就小小的三進，倒是擠得滿滿當當。

  按理說程家的宅子從前也就程老爺一個人住，就算如今多了程士茂和萬東來又怎麼會擠得滿滿當當呢？

  這就要說到程老爺了，程老爺當真風流人物。

  他一人在京中為官，自個的夫人被留在鄉下祖宅伺候他母親，那他豈不是少了人伺候？

  程老爺豈會為難自個？

  本就是貪花好色之人，這下無人管著，更是放縱得不行。

  光小妾就是七八個，小妾生的庶女好幾個，通房更是不用說了。

  所以後院裡塞的滿滿當當，整天不是打雞罵狗就是爭風吃醋。

  鬧得程士茂乾脆和萬東來一塊住在了客房裡，省的吵得他頭疼。

  總算程老爺也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候，硬是管束著後院的小妾和通房們不許鬧到客房去，違者發賣，程士茂和萬東來才能有些清靜。

  「萬兄，你考得怎麼樣？」

  萬東來鬍鬚雜亂面有菜色，聞言揮了揮手，「千萬別跟我提這個『考』字，反正就是聽天由命。」

  「不過嘛，最好還是能考上，這種經歷絕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這幾天關在貢院裡頭，實在是這輩子都沒吃過的苦頭。

  不光萬東來怕了，程士茂也是心有戚戚意。

  「但願吧。」

  回到程府，程士茂和萬東來狠狠睡了一覺才覺得恢復了點元氣。

  等養好精神，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再接下來就是焦急地等待。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貼榜那一天程士茂和萬東來都中了。

  中了不算什麼，接下來的殿試才是重中之重。

  程士茂和萬東來連高興都來不及，又投入了書海之中。

  殿試很快到來，程士茂和萬東來以及其餘幾十個「幸運兒」一塊踏進了文華殿。

  先向端坐在龍椅上的今上磕了頭，這才一一在案幾前坐下。

  吳公公站在今上身側高聲說了今年殿試策論的題目。

  「同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是士大夫。如今士風不正，欲求無邊而見識短淺。想要正士風以復古道，用什麼辦法可以做到？」

  此言一出，滿殿震驚，鴉雀無聲。

  李若冰面白有美髯，坐在今上的下首目光沉凝，眾多貢士們目光一觸既收。

  「既然陛下已經出了題，眾貢士莫要拖延。」

  李若冰的聲音低沉，音質極美。

  程士茂看一眼李若冰再看一眼坐在龍椅之上神色莫辯的今上，沉吟了一會這才研墨動筆。

  從宮裡出來，萬東來連忙拉住程士茂，連程家也顧不得回了，直接扯著程士茂上了酒樓要了個雅間。

  「今上這是什麼意思？」

  程士茂動了動手腕，洋洋灑灑寫了萬言字他也有些手酸。

  「明擺著的意思。」

  萬東來又是震驚又是掩不住的興奮，「這麼說來，今上這是真的準備和李若冰翻臉了？」

  程士茂眯了眯眼睛，「也說不好。與其說是準備，不如說是挑釁和試探吧。」

  萬東來一擊掌，「這就好這就好，我還當今上蟄伏太久已經失了銳氣。如今銳氣尚存，便有希望。」

  程士茂有些沉默，今上今天出的這道題顯然是臨時更改的，若不然李若冰豈會同意？

  只是這麼一來，當著眾貢士的面狠狠打臉李若冰，只怕今上和李若冰之間的關係就要更為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