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潭
2024-06-19 10:20:13
作者: 耳東水壽
「第二個缺點,這些活屍只能死一次,如果再死一次的話就真正魂飛魄散,化為虛無了。」
老王盯著白髮男子說完,才問道:「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吧?那幾個活屍也好像見過你。」
白髮男子沒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說道:「這個和你們沒關係,是我的私事。」
老王看著白髮男子半天都沒有言語,我咳嗽幾聲暗示他都沒有反應。無可奈何,只能自己向白髮男子問道:「你既然能進來,想必也能帶我們出去。至少也得把那堵牆打開,我們自己回去。」
白髮男子搖了搖頭說:「那道鬼門是進門,關上了就只能從外面打開,現在想出去只能走前面的生門。」他的話和死鬼莫特說的一樣,不過算來裡面最少還有三個活屍。剛才是運氣好加上暗室里的空間狹小,才被幹掉一個。要是三個或者更多的活屍衝出來,那最好的結果怕就是同歸於盡了。
眼前只有一條路,硬著頭皮向前走吧。白髮男子剛露出要向前走的意思,旁邊的人呼啦一下都圍了過來。胖子還覥著臉說道:「一起走吧,還能互相有個照應。」我和老王幾個人都有些臉紅,這不要臉的胖子,還好意思說,誰能照應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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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男子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想走就跟上。」隨後不再理會我們,站起身來,向暗室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老王給我們排好了隊形,他、胖子和宋二愣子跟在白髮男子的後面,我和李炎負責押送莫特的馬仔(莫特的屍體由那幾個馬仔扛著),劉京生他們幾個斷後。因為經不起胖子的軟磨硬泡,老王將繳獲的AK47給了他一支,說:「給你,麻煩你把嘴閉上。」
胖子握槍在手,嘴上還是不閒著,笑嘻嘻說道:「槍就是人的膽,槍有多大,人的膽就有多大。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槍桿子裡出政權。政權都能出,何況壯膽乎。」
我實在受不了他嘮嘮叨叨,諷刺道:「拉倒吧,你的膽子拿大炮也壯不起來,剛才從暗室里跑出來,就屬你跑得快。」
胖子不服氣地說道:「你知道個屁,那是剛才手裡沒槍,不是和你吹,百步穿楊有點難度,九十九步穿楊孫爺還是手拿把攥。要是再來幾個活屍死屍的,孫爺就撂倒他幾個。」
老王回頭瞪著我倆說:「呸!你倆都閉嘴,胡說八道什麼!還想再來幾個?」
白髮男子走得並不快,進了暗室,他看見被爆頭的活屍,又看了看老王臉上的傷口,問道:「被他的腦汁濺到的?」老王摸了摸還纏著繃帶的臉頰說:「也不知道他腦袋裡是什麼,跟硫酸似的,還燒掉我臉上一塊肉。」
白髮男子掏出一個小紙包遞給老王,說道:「用水調得稠一點,敷在臉上,很快就能長出新肉。」還沒等老王客氣,胖子蹭了過來說:「白頭髮大哥,剛才好像也濺到我後背幾滴,現在還直痒痒,你那藥也給我來幾包?」
「我說哥們兒,你那是長時間不洗澡,讓汗鹼的。」我拍拍胖子的肩膀說道。
「真的真的,要不信你們自己看看。」胖子作勢就要脫衣服。白髮男子沒有理他,徑直進了暗室的後門。見他的「白頭髮大哥」沒理他,胖子訕訕地把脫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嘴裡還在嘟嘟囔囔著什麼。
走出後門是一條狹長的甬道,白髮男子明顯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偶爾遇到幾個岔路他也沒有絲毫停頓,左拐右拐一直帶著我們走到了甬道的底部。
這一路上我們幾個拿槍的都是提心弔膽,不知道那幾個失蹤的活屍會從什麼地方跳出來。好在直到出了甬道,連個活屍的毛兒都沒看到。
出了甬道口再往裡走,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水潭。甬道口距離水潭也就一百多米,竟密密麻麻堆著成百上千具屍體。這些死屍不完全都是乾屍,有的屍體死的時間並不長,由於溶洞的濕度太大,幾乎所有屍體都有相當程度的腐化,有的已經爛成了一副骨頭架子。屍臭惡氣沖天,簡直能把人活活熏暈。
胖子捂著鼻子說:「就這還叫生門?媽的,剛出虎穴,又到龍潭……」還想再說什麼,只是看眾人都瞪著他,只能悻悻作罷。
「王隊,你看那兒。」張雲偉的手電照著不遠處地面的某個長條物體。老王順著手電的光亮看去,是一隻老式步槍,槍的金屬部分已經全部生鏽,槍托部分幾乎完全腐爛。從外形上判斷,不是民國時代的中正式步槍,就是小日本的三八大蓋。
「這也有。」李炎用匕首挑起來一個黑漆漆的鏽疙瘩,看了半天才辨認出是傳說中的「王八蓋子」——小日本的南部十四式手槍。
越往前走,發現的東西就越多,有嶄新的防水指南針,已經鏽成鐵棍的大刀片子;一個倒在地上的骷髏架子懷裡抱著一個看風水用的羅盤;甚至還發現三具外國人的屍體,這三人死的時間並不長,從體貌特徵能看出高加索人特有的金髮和白色人種的輪廓。
三人身邊不遠處分別有兩支已經打空子彈的AK47步槍和一支雷明頓霰彈槍。檢查三人遺物時,沒找到他們的身份證明,卻在背包里找到了一捆雷管和五公斤塑型炸藥。雷管和炸藥被防水袋包裹著,保存得非常好。剩下的就是類似工兵鏟、攀岩繩索和礦工頭盔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口袋裡還有八千多美金。
老王憤憤說道:「那個王八蛋老林到底騙了多少人進來?」白髮男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劉京生說道:「老王,炸藥和雷管扔這兒可惜了,帶上吧,或許路上能用上。」
老王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辣子,你把炸藥和雷管帶上。」還沒等我回答,胖子搶先走過去,邊走邊說:「我來拿吧,你們手拿肩扛的也有二三十斤了。這點東西還是我帶著吧。」
我正奇怪這胖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直到看見他拿起炸藥的同時,順手將雷明頓霰彈槍背在身後,又以極快的手法把那幾千美金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再往前走就到了水潭的邊緣,這是個地下溶洞,頭頂上鱗次櫛比垂吊著百十來個鐘乳石,有幾個的石尖已經伸進了水面。潭水黑漆漆的深不見底,要是平常我們幾個人游過去也不算什麼難事,可是現在拋開那幾個馬仔不算,光想想還有至少三個活屍不知道藏在哪裡,一旦在水裡遇上,我們幾個怕是夠嗆。
老王走到白髮男子的身邊問:「老哥,再怎麼走?」沒等白髮男子說話,站在後面的一個馬仔搶先說了:「報告,我知道,這個算不算立功表現?」這傢伙算聰明了,他參與了超過一噸的毒品走私活動,現在主犯死了,審判時難免不會把他們幾個從犯從重判罰,搞不好還要拉出去打靶。現在爭取個立功表現,最起碼還能判個無期,老死在監獄裡也比被打靶強。
「嗯?你知道?」老王看了他一眼,這樣的事他見得多了,「想說就說,不說就罪加一等。」
「我說我說。」馬仔不敢浪費這個機會,「以前我跟莫特來過幾次,出了這片水潭就能出去了。」
「廢話。」老王罵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怎麼過這片水潭,游過去?」
馬仔沒有回答,直接跑到岸邊不遠處的兩個土包旁邊,將兩塊篷布掀起,露出了兩條舢板,舢板上面竟然裝著馬達和螺旋槳。這兩條小舢板倒扣在岸邊,蓋上偽裝用的篷布,遠處看上去和土包沒什麼兩樣。
看見出去的希望,大家懸著的心稍稍安穩一點。老王安排人把兩條舢板拖進了水裡,舢板並不大,一條船裝十個八個人還是綽綽有餘。我們十來個人分成兩組,船終於開動了,只是因為要避開縱橫林立的鐘乳石筍,行駛的速度很慢。
「終於能離開這鬼地方了,媽的,這趟活兒乾的……以後睡覺得做噩夢了。」胖子上了船就顯得更加興奮,沒人理他就開始自言自語。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我前面的白髮男子,這哥們兒緊皺眉頭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麼事沒有弄懂。我和老王試探了多次,還問了大殿裡金色骷髏頭的事,他總算回了一句話:「不關你們的事。」
「王隊,你看水裡有魚。」對面舢板上宋二愣子用手電照著水面嚷嚷道。順著手電的光柱看去,舢板周圍出現了好幾群遊動的影子,它們正圍著舢板游來游去。
「嗯?這是什麼魚?怎麼看著那麼彆扭。」胖子坐在邊上,看見有幾條魚游得近了,又不怎麼怕人,便伸手向魚群抓去。
「別動它!」白髮男子突然伸手擋住了胖子。「你什麼意思?幾條魚而已,又不是你家養的。」胖子的臉上有點掛不住。
白髮男子也不理他,伸手在船邊虛畫了一個圈,食指在圈中心猛一點,水中跳起一條怪魚,在胖子的眼前憑空躍過虛圈,重新墜落水裡。
胖子看得清清楚楚,怪魚身上長的不是魚鱗,而是一片一片的羽毛,就這還不算,魚嘴裡橫七豎八地長滿了獠牙,還有半根人的手指掛在它嘴巴上……
「這也叫他媽的魚?鳥魚!」胖子瞪著眼睛盯著怪魚落水的方向發呆,同船的其他人也都看傻了眼。白髮男子右手晃了晃,看他的手勢是將剛才畫的虛線擦拭了。
這還算是人嗎?子彈都很難打死的活屍,他說弄死就弄死。他對活屍的態度,就像活屍對我們的態度,追得滿地跑不算,還連打帶騙的,最後還把腦袋掰了下來。現在隨便畫個圈圈,就有長著羽毛和一嘴獠牙的鳥魚跳進去,說他是平常老百姓有人信嗎?
李炎掏出根香菸遞給白髮男子,討好地說道:「好本事!我真是大開眼界,你這一手我都沒聽說過,不過話說回來,這長羽毛的是什麼魚?」
白髮男子沒理會遞過來的香菸,李炎有點尷尬地將香菸收了回去,不過白髮男子還是講出了水中怪魚的出處:「這種魚叫贏魚,是邽山西岸的一種淡水魚。這種贏魚身生羽翼,叫聲如同鴛鴦,離水即死。」
胖子翻了翻白眼,說:「切,離水即死?魚可不是離水即死嗎。不對,剛才那條贏魚跳出水面,不就是離水了嗎?怎麼沒看它死?」我嘆了口氣,拽了拽胖子的衣角,胖子一臉不耐煩地轉過頭問:「幹什麼你?」我指了指水面,剛才活蹦亂跳躍出水面的那條贏魚,已經翻了白肚,漂在水面上。
胖子盯著那條死魚喃喃道:「你還真配合我,早不漂上來晚不漂上來,我一說話你就漂上來了。」
船上沒人理會胖子的自言自語,想起贏魚跳出水面時,嘴裡咬著根手指的樣子,我忍著噁心問白髮男子:「這種贏魚不像是吃素的,長這麼大個,不會是食人魚吧?」
白髮男子看了我一眼說道:「在邽山時,贏魚吃小魚蝦和水草,不過在這裡……」他拉了個長音後說道,「它們就只能吃腐屍和死人。」
這話說得我一哆嗦,宋二愣子沒聽出來白髮男子話里的意思,問道:「為什麼在這兒只能吃死人?」白髮男子面無表情地說:「水裡除了死人就沒有別的東西了。」他這話一出口,兩條船上頓時鴉雀無聲。
旁邊舢板上的一個呆頭呆腦的馬仔趴在船板上,頭幾乎貼著水面,看著贏魚跟在船後游來游去。正當他看得起勁的時候,一雙慘白枯乾的手,無聲無息地伸出水面。沒等馬仔反應過來,那雙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服領子,一把將他拖入水中。
「水下面有怪物!」胖子舉槍對著還漂著浪花的水面喊道。老王也看見了,喊道:「戒備!水裡有東西!」
剛才那一幕不是所有人都看見的,同船剩下的幾個馬仔還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兩條舢板周圍的水面起了一陣漣漪,緊接著有十幾個黑影躍出水面,閃電一樣跳上兩隻舢板。瘦小枯乾的身材,滿臉猙獰的相貌,媽的,不是活屍是什麼!不是說只有三個活屍嗎?現在加上水裡的,三十個都不止!
「噠噠噠噠噠」,一時間槍聲大作,活屍從四面八方跳上舢板,零散的攻擊對它們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旁邊的那隻舢板只剩下老王、劉京生兩人,同船的幾個馬仔都已經被活屍咬死後拖入水中,還搭上了張雲偉和李家棟。
「你們快跳過來!」我沖他倆大喊道。與此同時,白髮男子手中的短劍捅進了一個活屍的肚子,順勢向下一划,一副好像被風乾了的下水掉在舢板上,轉眼間活屍變成了死屍。沒等他拔出短劍,白髮男子左右同時跳上四五個活屍,白髮男子一腳將其中一個活屍踹下水去,身子露出一個空當,被剩下四個活屍撞下水去。
沒了白髮男子坐鎮,我們這船人只能靠自己了。這隻舢板上還能動的有李炎、宋二愣子和胖子,再加上我四人。好在船上只剩下兩個活屍,有了在暗室里的經驗,我對準其中一個活屍的腦門就是一梭子。「噠噠噠」一陣之後,距離我最近的活屍被爆頭,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它要命的腦汁。
還有一個!我掉轉槍口再射擊時,槍口卻發出「嘎嘎」的聲音。媽的,沒子彈了!宋二愣子和李炎的子彈打不到同一個點,活屍頭上雖然火星四濺,卻起不到什麼實質作用。
我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彈匣,舉槍瞄準,手指剛碰扳機,就看見一個肥碩的身影手持AK47噴出一串火舌,活屍的腦袋應聲而爆——還真是九十九步穿楊啊!
沒了後患,我們幾個掉轉槍口,向對面舢板圍著老王和劉京生的幾個活屍一陣猛掃。胖子索性扔掉了AK47,換上了在岸邊撿到的雷明頓。
「你們倆趴下!」胖子一聲大喝,連續拉動滑膛扣動扳機,「嘭!嘭!嘭!嘭!嘭!」接連就是五槍,由於兩船距離太近,霰彈槍巨大的衝擊力將圍住老王他們兩個的幾個活屍打到了水潭裡。
「別愣著了!過來啊!」胖子喊道。老王和劉京生同時向我們這邊的舢板上跳過來。兩人已經躍到了半空中,水裡突然竄出兩個活屍,在半空中直接將他們撲到了水中。他們勉強掙扎了幾下,就被拖入水底,一分鐘後,兩人殘缺不全的屍體浮了上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再開槍時,老王和劉京生已經栽到了水裡,子彈在水中威力大減,對活屍已經沒了威脅。
眼睜睜看著戰友相繼犧牲,我的怒火在胸中翻騰卻找不著宣洩的通道。水面上逐漸還有活屍聚集到一起,對著我們齜牙。
猛然間,我想起了胖子還有點好東西:「把炸藥給我!」
「幹什麼?」胖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十斤塑性炸藥,會炸到我們自己的。」
「你廢什麼話!」我直接在胖子的包里翻出了裝有塑性炸藥和雷管的透明防水袋,對著活屍成群的位置扔了出去。在炸藥入水的一剎那,我對準雷管扣動了扳機。
「轟」一聲巨響,水面上被炸起了四五米高的水柱,頭頂上不斷有鐘乳石落下。伴隨鐘乳石掉下來的,還有活屍的殘肢。
爆炸的氣浪差點將我腳下的舢板掀翻,我和胖子四人拼命抓住舢板的船幫才沒有被甩下去。半分鐘後,舢板才平穩下來。
「你不能分一半扔嗎?」胖子幾乎趴在舢板上,瞪著我說道。
剛才炸藥出手時,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有一種和活屍同歸於盡的衝動。現在想想一陣後怕,我說:「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來得及嗎?!你給我說話的機會嗎?!」胖子的五官已經糾結在一起了。
「不是都沒死嗎?少說一句吧。」宋二愣子和李炎說話了,他倆的語氣明顯是在我這一邊,氣得胖子直哼哼卻無可奈何。
李炎看著水面低沉地說:「把老王他們的遺體帶回去吧。」
我心裡一陣悲涼,和他們一起將老王他們四人的遺體打撈上船。再找白髮男子的遺體,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算了,就這樣吧。我們四人商量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吧,應該離岸邊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