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臉

2024-06-19 10:20:09 作者: 耳東水壽

  我心裡也不是很有底,不過現在說別的已經沒用了。我把狙擊步槍簡單做了防水處理後,和老王先行進了水潭,剩下的人跟在後面,一行人慢慢地向瀑布方向游去。

  瀑布的水流打在身上比想像中疼,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在瀑布內側山體上發現了兩排用於攀爬的巨型鋼釘,這些鋼釘還做了防滑處理,由於被瀑布擋著,在瀑布外面根本沒法發現。老王指著宋春雷說:「春雷,上去看看。」

  宋春雷軍齡雖小,卻是我們當中最靈活的一個。兩分多鐘後他爬下來匯報:「王隊,讓沈哥說中了,上面有個山洞。」

  「看見莫特一伙人了嗎?」

  「沒有,不過洞口有人經過的痕跡,像是故意留下來的。」

  「那就差不多了,上去吧,都小心點。」老王發話了。

  踩著鋼釘爬了十來米就看見了宋春雷說的山洞,入口是條一人多高的縫隙。我跨進山洞的一瞬間,就感到腦袋裡一陣劇痛,像是有股氣流從天靈蓋里沖了出去,疼得我瞬間失去了意識。兩眼一黑,差點就要從洞口掉下去。幸好後面上來的老王推了我一把,把我直接推進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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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山洞後一瞬間,我又恢復了意識,頭痛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睜開眼睛看周圍的景象清晰無比(我沒戴夜視儀),沒有半點黑夜裡看東西的感覺,這感覺出奇地好。老王到我跟前做了個手勢,詢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擺擺手,示意我很好,剛才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老王咧嘴笑了,伸手向我虛劈了一下,這是在說,回去會好好「訓練」我。

  全隊進到山洞以後,老王一個手勢,我們分成兩隊,沿著洞壁的兩側潛了進去。我的眼睛越來越適應黑暗的環境,索性關了狙擊步槍的夜視瞄準儀。

  山洞內部是葫蘆形,越往裡走空間越大,就好像沒有盡頭似的。這山才多大?被山洞蛀空了?走了二十來分鐘還沒看到盡頭,更別說莫特、胖子那十幾個人的行蹤了。「媽的,這條路到底有沒有盡頭?」老王終於忍不住開始用明語了,只是聲音壓低了很多。

  「老王,前面有人。」走在最前面的劉京生有了發現,壓低了聲音說道。全隊人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槍口對準前方二十米左右的人影。那人影不像是活物,我看得清楚,是五六個人跪在地上,背對著我們,看他們的身形很瘦小,而且頭垂得很低,一動不動的,沒有一點生氣。

  劉京生和宋春雷走在最前面,老王給了他倆一個手勢,兩人配合掩護,幾步跑到人影跟前。之後兩人的舉動很是不合常理,他倆舉著槍一動不動對著下跪的人,就像被人點了穴。過了兩三秒鐘劉京生出聲了,他的聲音變了調,顯得十分不自然:「你們來……看看吧。」

  走到跟前才看明白,地上跪著的五具屍體,說得更準確一點,是五具無頭的乾屍。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雙手反綁在背後,全身的肌肉脂肪已經完全風乾,緊緊貼在骨頭上。乾屍上的衣服已經被扒光,能辨認出來是五具男屍,而且死得有些年頭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老王嘟囔一句後,想起應該向中隊長報告了,這時才發現無線電通話器沒有信號,應該是被山洞屏蔽了。

  「今天就不順!」老王猶豫了一下說,「王佐、王國峰你倆去洞外向中隊長匯報情況,然後守在洞外,接應來增援的同志。」

  見他倆要走,我對著王國峰說:「國峰,咱倆把槍換一下。」王國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山洞裡面九拐十八彎,發生遭遇戰的話,狙擊步槍發揮不了什麼作用,遠不如突擊步槍實用。

  老王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等我們倆交換了槍枝和彈匣。他略一沉思說道:「王佐,你再分兩個彈匣給沈辣。」王佐把彈匣遞給我之後,索性又摘下了夜視儀,「辣子,我出去這個就沒用了,你帶吧。」

  我推了回去:「我是夜視眼,能看見。」

  老王不太相信地說:「你是夜視眼?我怎麼不知道?」

  「你也沒問過我呀。」我一陣鬱悶,總不能說我是二十分鐘前才有的夜視眼吧。

  王佐和王國峰走了之後,我們七個人又向前走了十來分鐘,這一路上遇到的無頭乾屍越來越多,開始還是稀稀拉拉的幾個,最後竟然沿著牆體兩側齊刷刷地跪了兩排。就算我們幾個見過點世面,也經不住這樣的陣勢。

  張雲偉忍不住說:「我說那個嚮導老林怎麼老是講瀑布邪門的,這麼多無頭鬼跪在這兒,不邪門才怪!」

  「少說一句吧。」老王也覺得後脊樑直冒涼氣,「別說那麼多沒用的,快點找著莫特那幾個王八蛋,快點解決,快點離開這個倒霉的地方。」

  「王隊,不就是幾個死人嗎?」宋二愣子出聲了,「活蹦亂跳的咱們都不怕,還怕幾個沒頭的?」

  老王對宋二愣子的見解給了肯定:「宋春雷,你把嘴給我閉上!」我對宋春雷說道:「春雷啊,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王隊,前面沒路了。」走在前面的李炎說道。

  「嗯?」老王走到前面,果然已經到了盡頭,面前是一道五丈高的山牆。媽的,走錯了?還是他們根本沒進山洞?老王的臉色有些發白,回頭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善:「沈辣,都是聽你的話,這次咱們獵隼丟人丟大發了。」

  我心裡也沒底了,圍著山牆來回走了幾趟,瞅著山牆特別彆扭,牆體竟然把我的影子映了出來。

  「王隊,這面牆有問題。」

  老王湊了過來,就差把臉貼牆上了:「什麼問題?」

  他帶著夜視儀,雖然能在黑夜裡看見山洞的景物,效果卻遠不如我看得清楚。我嘆了口氣說:「你自己摸一下。」

  老王伸手在牆上來回摸了幾下,說:「怎麼這麼光滑,就像……」他話在嘴邊忘了詞兒,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好,後半句我替他說了:「鏡子。」

  「辣子,你看出來鏡子和出路有什麼關係?」老王又有了希望。

  「不知道,就是覺得有問題。」我一盆涼水澆了上去。

  「王隊,這裡還真有人走過。」李炎撿起一個菸頭遞給老王。

  「大中華,娘的,販毒的就是有錢。」老王有點憤憤不平,「四下找找,看看有沒有暗道什麼的。」

  我手摸著牆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縫隙之類的。突然,在我面前的牆體上映出了一個綠色人臉。人臉看著我,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鬼!」我的頭髮當時就豎了起來,條件反射地將手中的槍口對準了人臉,差點就開槍。老王他們嚇了一跳,都把槍口對準了我指的方向:「怎麼了!」

  「你們看不見嗎?」我指著人臉說道。

  「看見什麼?有什麼東西?」老王他們雖然緊張,但也是一臉的茫然。靠!我明白了,天眼又他媽開了。

  「辣子,你沒事吧?看見什麼了?」老王以為我找到了暗門。我努力調整了一下心態,說:「沒事,剛才眼花了,被你的影子嚇了一跳。」

  說完我裝作沒事人一般,再看人臉時,牆上已經空空蕩蕩,哪還有什麼人臉。

  老王沒好氣地說:「我說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還以為你真看見什麼東西了呢。」說完不再理會我,他們幾個在李炎拾到菸頭的附近轉開了圈。

  我突然有了個念頭,剛才的人臉不像是鬼魂之類的靈體。怎麼說我也有點經驗,剛才我倆對臉時,「他」沒有任何表情,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東西表情那麼生動。這個人臉更像一個標誌、路標。

  路標!我反應過來了。這次沒敢驚動老王,我自己先試了試。回想剛才的動作,把手放在牆上,臉稍微貼得近一點。果然,一個人臉泛著綠光又出現在我的臉前:「王隊。」

  老王回頭看著我,一臉的不耐煩:「又怎麼了?」

  「沒事。」他還是看不見,我努力笑了一下,「就是問問您找著暗門了沒有。」

  「廢話!你不會自己看嗎?找著了還能在這兒瞎轉悠?」

  「那您辛苦了。」

  「有毛病吧你?」

  人臉還是只有我能看見,八成「他」就是開門的機關了,不過這個門得怎麼開呢?嗯?「他」的眼睛和臉上的其他部位有點不一樣,臉是綠的,眼睛卻是空洞洞,雖然眼眶下有兩道血痕,但看起來還是顯得不太合拍。

  我猶豫了一下,一咬牙,伸出兩根手指對準人臉的眼睛插了下去。我的手指沒有任何阻擋,順著人臉的眼窩直接伸進了牆內,光滑如玻璃一般的牆體在我手指的位置起了一片漣漪,就像平靜的湖面投進了兩顆石子,盪起層層波浪。

  我擦,這還算是牆嗎?我急忙將手指拔了出來,在手指離開牆體的一剎那,那面牆開始緩緩向下沉。我反應不算慢,第一時間找了個掩體隱藏了起來,槍口對著牆對面的方向。老王一彎腰,躥到了我身邊:「你怎麼弄的?」

  「你以為是我弄的?」我一臉的無辜相,「我還納悶呢,突然整面牆都下沉了,還以為是你們幹的。」

  「真的?」老王一臉懷疑。我轉移了話題:「別那麼多話了,小心牆那邊吧。」

  那面牆終於完全落下,裡面並沒有我想像的成箱成箱的毒品和正在交易的莫特、胖子等人。看著眼前的景象,我們七個人愣住了,劉京生說了一句:「他姥姥的,這是什麼鬼地方。」我喃喃道:「地獄。」

  牆裡面是一座大殿,正前方是個水池,一池子黑褐色的液體散發著腥臭的氣味正緩緩流動。大殿中央堆放著用人頭搭建的高塔,牆壁上描繪著幾乎是人世間所有的極刑:有扒皮抽筋的,有千刀萬剮的,還有五馬分屍的……大殿的盡頭並排坐著兩具乾屍,和剛才看見的不同,這兩具乾屍倒是全須全尾,零件齊全。身上裹著白色的長袍,兩具乾屍做著相同的動作,雙手向天,好像在向蒼天祈求什麼。大殿周圍擺放著幾十盞長明燈,長明燈已經被人點著,綠色的火苗上下躥動,看得人心驚肉跳。

  這時的場面靜悄悄的,靜得我都能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直跳。過了半分多鐘,老王先說話了:「這兒八成是個古墓,和我們沒關係,以後留給考古的研究吧。別傻站著了,幹活吧,看看目標人物從哪兒走的。」說完第一個走進了大殿,我們隨後也進了大殿,四處檢查有沒有莫特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

  從腳踏進大殿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距離那兩具乾屍越近,這感覺越強烈。奶奶的,八成是被那東西盯上了,上次差點被水鬼附身後,三叔帶我回家見了那個禿老道,老道士給了我應急的辦法。要是再遇到類似的情況,第一時間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更不要給出你能看見它的信號;然後找個男人扎堆的地方待著(借陽氣抵擋陰魂);最後一招,罵大街,什麼難聽罵什麼,祖宗奶奶叉叉點點的全帶上,鬼怕惡人,有時候這招最管用。

  我快走幾步到了老王身後,周圍是宋春雷、劉京生他們,清了一下嗓音,我開罵道:「罵了個逼的!這幫毒販子上輩子造孽,這輩子缺德!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玩意兒。要是我抓住了那幾個毒販子,老子就親手把他們的肚子豁開,把他們的腸子掏出來,套在他們的脖子上這麼一絞。奶奶個熊的!這不算完,還得把他們的頭砍下來,就照張雲偉旁邊的人頭塔樣子,也搭個人頭塔……」

  「沈辣!你嚇唬我有意思嗎?」張雲偉站在人頭塔前,正準備硬著頭皮沿人頭塔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剛跨了第一步就聽見腸子、砍頭、人頭塔什麼的,當時腿肚子就有點轉筋,把跨出去的那半步收了回來,對我大聲叫道。

  「沈辣,你抽什麼瘋!你還能把他們罵出來?再打草驚蛇……」老王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大殿的盡頭先是一陣槍響,緊接著「嘭」的一聲,一面牆體倒塌,七八個人灰頭土臉地從倒塌的窟窿里跑了出來。

  「鬼!有鬼!有鬼!」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做無間道臥底的胖子,緊跟在他後面的是我們找了半天的莫特,再後面亂七八糟跟著幾個馬仔。我第一個念頭是,真是被我罵出來的?

  「站那兒別動,你們被包圍了,誰動就打死誰!」我們舉起槍口,做好了開槍的準備。沒想到,這群毒販子出奇地配合,莫特扔了手中的槍,先是主動跑過來,伸出雙手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抓我吧,只要能帶我出去,怎麼樣都行!」邊說邊向身後的洞口看去,他手下的馬仔也都繳了械,戴上了手銬,蹲在地上。

  胖子踅摸了一圈,找著了軍銜最高的老王,衝著他說:「我是……」老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是誰,辛苦你了。」胖子並不領情,幾乎吼叫道:「別瞎客氣了,快點離開這兒,這兒他媽有鬼!」

  胖子話音剛落,臉色就變了,手指著大殿窟窿的方向哆嗦著。老王回頭一看,原本落下的牆這時又重新升上去了。

  胖子反應過來,衝到莫特身邊,揪住他的領子問:「還有別的路嗎?」

  「出不去了,都要死在這兒了。」莫特臉色死灰,癱坐在地上。

  雖然不知道他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也能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我跑到牆體邊上,按照進來的方法試了一次,沒用。那個人臉就是不出來,看來出去還要想別的辦法。

  「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少了四個人?」老王查點了人數,跑出來的只有七個人。「都是這個王八蛋!藏毒藏哪兒不好,非得藏在這個鬼地方!」胖子指著莫特的鼻子大罵後說出了原委。

  莫特多年前就想在中緬邊界的位置上找個能儲存毒品的山洞當倉庫,可一直沒有合適的,不是山洞的位置太明顯,就是距離太遠,要不就是山洞的體積太小,存不了多少貨。

  五年前,一次機緣巧合,莫特救了一個不慎跌落山崖的苗人。作為答謝,苗人康復之後帶他到了這裡。第一次進來時莫特嚇得心驚膽寒,不過馬上就對山洞有了興趣,這簡直就是藏毒的最佳地點——瀑布里的山洞千百年都沒有被人發現,如果有人誤打誤撞進來了,也會被沿路的無頭乾屍嚇個半死,就算有膽大的,沒有法門也進不了大殿。教了如何進大殿的法門之後,那個苗人又對莫特千叮萬囑,大殿的人頭塔和乾屍千萬不能亂動,否則會引來惡鬼索命。

  得了這個寶地的莫特開始瘋狂存貨,準備干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沒想到存貨存了五年都沒事,一開始出貨就倒了大霉。按照苗人教的,莫特沒敢碰山洞裡的乾屍,就算是用於藏毒的大殿暗室里的乾屍,他都沒有碰過。

  幾個月前,裝作買家的臥底胖子得到了莫特的信任,胖子詐稱要一次買斷莫特的存貨,前提是親自到藏毒地點驗貨。莫特正求之不得有這樣的大買家,做完這筆買賣自己就可以去加勒比海買個小島享受後半生了。頭腦一發熱,就把胖子帶到了這裡。

  一路上還算順利,除了胖子偶爾發發「有錢人」的牢騷,罵罵閒街之外,也沒遇到什麼情況,直到他們進了藏毒的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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