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無意

  陸夕冉當然不願意任尚這麼個大燈泡陪著她去，可她壓根不是任尚的對手。

  任尚將她拎過來放在左月堯的跟前：「看好她，我去買票，把你的票給我！」

  陸夕冉看看左月堯，又看看蘇弦，弱弱地喊了一聲：「弦弦。」

  「別叫我。」蘇弦不太想搭理她：「回來再算帳。」

  陸夕冉委屈地不吭聲了，乖乖地將票給了任尚，他一把搶過。

  任尚給他們的感覺，像是想打人。

  沒多久，任尚帶著兩張火車票回來了：「你的那張我給退了，我們坐下一趟。」

  任尚似乎天生就是陸夕冉的克星，他說什麼，陸夕冉從來不敢還口，其實任尚也是個挺俊美的男子，但在陸夕冉眼裡，他比鬼都可怕。

  這大概就叫做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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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火車站出來，蘇弦問左月堯：「這算不算浪漫？」

  左月堯連想都沒想：「算無知。」

  蘇弦覺得他的評論過於犀利了，畢竟夕冉是她的好姐妹嘛，雖然生氣，但打心眼兒還是心疼的，她不滿地反抗：「我覺著吧，你應該是屍體解剖多了，對人世間的這種情感開始變得冷淡了。」

  被懲罰似的掐了一下腰間，他的聲音清澈低沉：「丫頭，你20了吧？」

  話題轉變得太過於迅速，蘇弦隨口便答：「不是跟你一樣大的嘛。」

  左月堯只是勾了勾唇，沒再言它，蘇弦卻追究上了：「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看著他唇角的笑容漸漸地放大，深邃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吞噬，「你不是說我冷淡嗎，我可以用行動證明。」

  蘇弦的老臉一紅，使勁地一跺腳：「流氓！」

  其實人家不僅不是個流氓，還是個正人君子，君子到什麼程度呢，作息規律相當的嚴格，絕不在該睡覺的時候拉著你嘮閒磕兒。

  這比起那些半夜還在煲電話粥的情侶們來說，他們這對兒算是情侶界的楷模了。

  第二天周日的下午，陸夕冉回來了，同時帶回了一雙哭紅的眼睛，還有一張憔悴的小臉兒，一見到蘇弦，撲進她的懷裡又抽抽噎噎了大半天才緩過來。

  這一趟，去也匆匆，來也匆匆，這裡面的故事可真是不少。

  誰能想到，那個白面書生的秦楚，原是個花花公子型的，不同於任尚將花心寫在臉上，秦楚的花，是花在骨子裡，任憑誰也看不出來，扮演著專情的角色，卻幹著腳踏幾條船的勾當。

  很不幸的，陸夕冉淪落成了這幾條船里的一條，而且還是最悲催的一條。

  因為她動了真心，對秦楚，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專情，這一次的驚喜，甚至打算好了，要以身相許的給對方送生日禮物。

  這禮物送得著實有些大。

  慶幸，她沒有送出去。

  因為任尚大義滅親的將陸夕冉帶到了秦楚的面前，讓她好好地欣賞了一番秦楚跟另一個女孩子卿卿我我的場面。

  陸夕冉當場驚得腿都發軟了，好不容易平復了點情緒，又瞧著任尚當著她的面，狠狠地把秦楚給揍了一頓，臨走的時候還來了個割袍斷義，這一來，又把剛平復了點心情的人給嚇得不輕。

  回來的途中，陸夕冉頂著紅腫的雙眼還不忘問任尚：「不是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嗎，你為什麼要為了我跟你的兄弟斷了關係呢？」

  任尚當時瞧著陸夕冉不成器的樣兒，心裡那叫一個窩火，狠狠地回了幾句：「當初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責任在我！再說了！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管得著嗎！沒心沒肺的，活該你上當受騙！小小年紀就這麼惦記男人，沒羞沒臊的！怎麼著？寂寞難耐了？就這麼急著把純潔的身子獻出去？」

  這下好了，陸夕冉又哭成了淚人，任尚也不管，也不問，就看著她哭，等她哭得累了，困了，他踢著她的腳：「過來，靠著我睡！」

  陸夕冉當然不敢，因為任尚的那張臉啊，黑成了碳。

  任尚不想說廢話，直接威脅：「你來不來？不來的話我扔你下火車信不信？」

  陸夕冉真就信了。

  這一路，陸夕冉在任尚的肩膀上睡到了終點站，到了學校門口，他就把她扔了，臨走時還嫌棄地落下幾句話：「以後再私自出去見男人，我就告訴輔導員！讓她把你開除，看你回去還怎麼面對家鄉父老！蠢得跟豬一樣！」

  這一招，是徹底的把陸夕冉給拿捏住了，當場把頭點得跟搗蒜似的的，這男人可以不找，但不能無顏面對父老鄉親啊！

  記得當初的那一次吃飯，蘇弦還覺得夕冉跟秦楚兩個人還挺搭的，可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知人知面不知心吶，但現在又一想，陸夕冉對她的隱瞞，比秦楚的行為更可恨。

  於是蘇弦一把推開了她，裝作沒看到她那可憐樣，氣憤道：「這麼大的事你事先都不跟我講，咱倆的姐妹情分也到此為止了吧。」

  陸夕冉嚇壞了，抱住蘇弦就不放手，求饒的聲音都抖了：「我不！弦弦，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吧，以後，從今往後，我絕不再瞞著你了。」

  蘇弦本打算晾著她一會兒，以示懲戒，可看到她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又抽泣著：「你們都不要我了嗎？」

  蘇弦那個心啊，碎得七零八落的。

  她用手一次次地抹掉她的眼淚，學著任尚的行為：「你要再哭，我就真不理你了！」

  還真有用。

  陸夕冉當著她的面，刪掉了跟秦楚的所有聯繫方式和信息，怕刪得不乾淨，還仔仔細細地又檢查了一遍，蘇弦問她為什麼要做得這麼徹底。

  原以為她會說一些什麼斷就要斷得乾乾淨淨之類的有骨氣的話，結果她說的是：「因為任師哥說明天要檢查我的手機，如果發現手機里還有一丁點關於秦楚的記錄的話，他會砸了我手機的。」

  果然，一物降一物。

  當晚，姚婧難得很早回到了宿舍，回來的時候天還放著亮，陸夕冉正好洗了臉回來跟她差點撞了個滿懷，沒撞上，但姚婧的態度有些咄咄逼人。

  「走路不知道看著點啊！笨手笨腳的！」

  陸夕冉倒沒生氣，蘇弦氣不打一處來：「要是心裡有氣，有本事出去發泄，回來拿自己的室友撒氣算什麼本事！」

  按照姚婧的性格，肯定是要懟上一懟的，奇怪的是，她不但沒懟，還很安靜地爬上了自己的床，拉下了帘子，再也沒了動靜。

  陸夕冉悄悄地在蘇弦的耳邊說了一句：「她臉色好差啊。」

  蘇弦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兩個人沒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對於她而言，姚婧的行為是她無法接受的，但左月堯說得對，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路，至於這條路對不對，她無權干涉。

  也不想干涉。

  她對姚婧，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的無感，也沒什麼差別。

  她一度認為，她跟姚婧的關係初於室友，也止於室友，直到大學畢業，各奔東西，再回首，誰也想不起誰。

  可她不知道的是，姚婧在她生命中的出現和折騰，仿佛就是從入南大的那一刻就註定好的。

  這天，蘇弦做完家教的工作後，關上別墅的厚重的大門，在通往別墅出口的路上，她特地繞了個道兒，之前無意中經過這片別墅區的中央花園，花園裡花開正好，她想去看看。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想看看不要門票錢的風景，並無意於偷聽別人的講話。

  或許時間不對，花園裡沒什麼人，所以哭聲傳來的時候，蘇弦能夠很清晰地聽到。

  聲音是從假山後面傳過來的。

  蘇弦只看了一眼，本打算離開，卻沒想到有人沖了出來，將她結結實實地撞倒在地。

  抬頭，看見姚婧梨花帶雨的模樣。

  蘇弦的屁股墩兒摔得生疼，也顧不上細看姚婧的背後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那個死男人是誰。

  兩人的碰面尷尬到腳指頭摳地，姚婧抹乾了眼淚，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這不是疑問，是質問，實在是很沒禮貌！

  蘇弦不想搭理她，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我眼瞎，迷路了。」

  她轉身便要走，不想有任何的牽扯，姚婧卻叫住了她：「那個......能陪我一會兒嗎？」

  蘇弦怎麼也不會想到姚婧會突然態度大好地問出這種問題，她想說不，但一看她那哭得可憐巴巴的樣子，默默地嘆了口氣，「我們，找個地方坐吧。」

  她將她帶到了平常跟左月堯一起喝咖啡的地方，地方不大，但很精緻，咖啡不貴，味道很好，她原本是不沾這種填飽肚子以外的吃食的，但左月堯愣是讓她喜歡上了這種東西。

  就很奇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竟然越來越像彼此。

  蘇弦點了一杯她喜歡喝的口味推給了姚婧，姚婧盯著那杯咖啡，盯了很久，一句話沒說，末了，一行熱淚突然就落了下來，滴在她的手背上，順著手背往下滑，又滑到了桌上。

  蘇弦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作為開場白。

  最後還是姚婧先開了口，這一開口不要緊，差點把剛喝了口咖啡的人給活生生地嗆死。

  「我懷孕了。」

  她說的聲音很低很低，卻像個炸彈一樣，砰的一聲在蘇弦的腦袋裡炸開了，要多響有多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