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百鬼列傳之刖足女（1）

  不同於現在的燈紅酒綠，午夜闌珊的生活，夜店這種經營模式，對於八十年代初期還是一個基本上就不存在的概念。要說是比較類似的，大多也只是一些家庭富裕的二代們在自家組織的家庭舞會，但即便是這種特立獨行的人群也不會有徹夜不眠的說法，只不過最晚到了午夜，也就各自散去，至多也就是在回家途中偶爾心血來潮飆一會兒車來散散心罷了。

  時年二十有餘的吳志光，噢，也就是之前提到過，那位四中校長吳成南的獨生兒子。這位仁兄卻是很超前地趕上了這個時髦，甚至比起前者來，他尤其更熱衷於飆車時的快感。

  今晚，他毫不例外地也是獨自駕著桑塔納，奔馳在了市郊開發新區空無一人的太平街之上。

  太平街這裡晚上是很少有人經過的，除了我之前所說的時代背景，也是因為在這條大街上兩邊並沒有安置太多路燈的緣故。整個一條長達幾公里的街道，兩邊都是待拆的棉織廠舊棚戶區，大多數的住戶已經搬遷到了城南廠里新蓋的樓房，所以這條筆直的公路也就成了吳志光他們幾個飆車的好地段，而每次入夜狂歡之後，在這裡跑上一段，慢慢也就成了吳志光本人的習慣。

  剛剛才從幾個狐朋狗友家裡出來，他的領子上還殘留著口紅印，而除了一身酒氣之外，他的腦海里也依然在回味著剛剛和他纏綿悱惻的那個妖媚女人。

  這是一個不錯的女人，至少他還和她相處的不錯，雖然還沒有到更近一步建立長久的關係，但是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們的關係很快就會有突破性的發展，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在床上一起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了。

  

  郊外的環城公路上視野很差，到處都是迷濛的霧氣，在這種天氣里並不奇怪，要知道白天各種塵埃和濕氣都會被夜晚的溫度所凝結，起些霧自然也就不會很奇怪了。

  電台的流行歌曲正在播放著很激情的一段，他聽得正爽，突然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呲啦呲啦地十分刺耳，而此時路邊也同時出現了一個年輕曼妙的少婦，滿臉木然地站在路邊，在霧氣里被清朗的月光照著，看起來格外楚楚動人。

  「難道是那個……」

  世道艱難，吳志光聽說過有兼職或是專職的妹子，當然有些少婦也會迫於生計來業餘客串一下。

  作為已經有幾年協警經歷的警員，吳志光對這種人很熟悉，不論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以找到她們的身影，帶著一點憂傷和淡漠的表情，就和眼前這個女人的模樣一般無二。

  他一向是個色膽包天的傢伙，加上對於鬼神毫無敬畏，所以儘管這裡是僻靜的郊外公路邊，他還是毫無顧忌地把車停了下來……

  「嗨！美女，是想要搭車嗎？」他儘量讓自己的態度表現的自然一些，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問道。

  「可以帶我一段嗎？」女人的臉色並不好，有些蒼白陰冷，眼圈發青，單薄的身體在路邊瑟瑟發抖——薄薄的單風衣並不能阻擋寒風沁入身體。看得出來，她不是和男人吵架離家出走，就是喝醉了打算隨便找個男人度過今天晚上。

  吳志光聞到了濃濃的酒味，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心裡不由大聲喊道：「撿到……賺了！」

  這種女人大多都會用出軌來發泄所謂的怨氣，而作為一夜情的男人通常都不用負責，甚至往往還會有所收穫。

  「噢……沒問題！來上來吧……這種天氣，你穿得太……太少了！」吳志光咽了口唾沫，他分明看到這女人身體在風衣里弧線優美地凸顯了出來，可以確定，她裡面根本沒有穿太多的衣服，他甚至猜測那裡面至多只有內衣而已。

  急忙伸長了手去打開了副駕駛車門，他笑著說道：「當然沒問題，來……儘管上車好了，我送你！」

  女人上車慵懶地靠在了車座，這是一個斜著半躺的姿勢，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雪白的堅挺露出來一半，他有些尷尬，訕笑著回過頭問道：「怎麼，是和家裡人吵架了嗎？」

  不過女人並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把腿彎曲了一下，露出了完美的大腿曲線，臉上那種曖昧的情緒更加濃郁了起來，她咬著嘴唇輕輕問道：「我美嗎？」

  「是的。」

  吳志光感到了心跳加快，臉上有些發燒。他感到一種灼熱的情慾從心底燃燒起來，這是他之前沒有過的經歷，就像是身不由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裡面，但是沒有恐懼，只有驚喜讓他想要大叫起來。

  「帶我走……」女人嘴裡輕輕說道，輕微的吐息讓他感到了所有膨脹幾乎就要爆發出來，他立刻像是得到了命令，瞬間發動了車子，離弦之箭一樣向前驅車狂奔下去。

  霧氣里，依稀一家小旅館若隱若現，只有門口的路燈忽閃忽閃，沒有招牌，很陰森的模樣。不過以經被情慾沖昏了頭腦的吳志光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他笑著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飛快地跑下車，向旅館裡面沖了進去……

  吱呀呀，推開大門，裡面完全是一副破敗，灰塵到處都是，霉味撲鼻——這不是旅館！

  突然……

  幾隻黑乎乎的烏鴉呱呱叫著從廢宅裡面沖了出來，和他的距離如此之近，幾乎讓他魂飛魄散，他倒退幾步隨即跌下台階，於是他驚叫著往車裡跑回去，也許他認為那裡面才更安全。

  「天啊，你知不知道……見鬼！」拉開車門正打算把危險的經歷向女人講述，但是他突然發現車裡竟空空如也？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這可不是什麼艷遇……

  「人呢！人到哪去了……」

  吳志光立刻準備把車發動了起來，他要逃離這個鬼地方，但是發動機隆隆喘了兩聲粗氣，然後就是一陣轟鳴，車子再次啟動，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開動了，向著公路外的廢圍牆沖了過去……

  轟！

  「我死了嗎？」

  吳志光感到自己受到了強烈的撞擊，但是他睜開了眼睛，卻是依舊在公路上邊……

  很幸運，他的車子並沒有衝出去，車子被路邊兩個道標卡住了一半，只有車頭沖了出去，便停下了。

  吳志光一邊倒著車，一邊在自己罵著自己，他實在是沒有了理智——這種陰森詭異的環境裡，像這麼晚還能在這種路邊遇到的，除了那種玩意兒，恐怕也沒什麼東西了！

  「該死！這酒是再不能喝了……」

  他重新擺正了車頭正要離開，突然就看到剛剛那個女人在路邊揮舞著手，看到他過來，不僅沒有讓開，反倒索性衝上了路中央，又叫又嚷了起來。

  「停車！停一停，別丟下我！」

  咔！

  吳志光開門下了車，再次細細看了看面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他皺著眉頭問道：「你剛剛去哪了？」

  「我下車去吐了……」

  吳志光往她站的圍牆附近看看，那裡確實是有一大攤污跡。

  「你下車打個招呼好不好！」

  吳志光此時也定下了心來，這個女人絕不會是什麼冤鬼，起碼活靈活現的她現在也還是滿嘴酒氣，看樣子是他誤會她了。

  心裡不由暗罵自己疑神疑鬼，吳志光此刻感到肚子裡的酒精讓他渾身又開始發熱了……

  一把拉住了女人，他把她用力丟在了車裡，緊跟著就是齷鹺的聲音從車裡傳了出來，這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痛苦而又模糊不清的低吟。

  「啪！」

  不斷晃動的車窗里伸出了一雙女人修長裸露的腿，而已經把褲子褪到膝蓋處的男人正趴在女人的身體上……

  可以看到，潔白如凝脂般的身體上被抓出了一塊塊觸目驚心的淤青。終於，張開的雙腿無力的耷拉了下來，她的身體仍然在不自然抽搐，而那張蒼白掛滿淚水的臉，還有空洞麻木的眼神，這時的她象是個破布娃娃一般渾身無力，任由雙腿在窗外耷拉下來，宣洩之後的吳志光也無力地躺倒，心滿意足的靜靜看著他剛剛的傑作。

  她就這樣默無聲息，只看著夜空，眼睛裡面除了呆滯，更多的則是一種悔恨交加的情緒在積蓄著。

  夜風中，她的心逐漸變得冰冷，她已經徹底放棄了報復丈夫的欲望，只想要趕快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徹底忘記這噩夢一樣的經歷，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

  呼！

  咔……咯吱……吱吱！

  噗地一聲之後，吳志光只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什麼巨大的怪獸猛地擦過，接著就是不斷地翻滾，他的頭狠狠撞在了座位後背上，頓時眼冒金星。

  一輛滿載著石子的掛斗車斜著橫推出了十幾米之遠，而停在路邊的桑塔納已經擦翻下了路基，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坡下，一下下嘎吱嘎吱地搖晃著。

  血汩汩地從窗口流了下來，女人被甩在了車座下面，只是劇烈的抽搐著，嘴裡都是血沫，她懸掛在窗外的雙腿赫然已經不見，只有從大腿處齊刷刷血肉模糊的一片狼藉，車裡到處都是飛濺出的暗紅色，她的雙眼此時直勾勾盯著上方黑乎乎的座位，是那麼的無助和悔恨……

  「啊！俺的娘哩……」

  一個滿面是血的中年司機連滾帶爬地從掛斗車駕駛室里爬了出來，他隨即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哭爹喊娘地扯著嗓子大叫起來！

  「唉……喂！」

  緩緩地一隻手從另一側車窗里伸了出來，一個哀怨的聲音先是嘆了口氣，接著又低低喂了一聲。

  「啊……」

  肇事司機被嚇得手腳亂刨著倒爬了幾步，幾乎被嚇尿了出來。

  「你……你他娘跑什麼？還不把……把我拽出來？」

  那桑塔納車裡一個男人低聲罵著，一邊用手使勁搖晃著車窗玻璃，看樣子是打算想要從裡面鑽出來，但是被卡住了的樣子。

  「還……還活著？哎……哈哈……死不了了……沒死就好！」

  肇事司機手刨腳蹬地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跌跌撞撞地從公路上跑了下去，直接到了翻車的桑塔納那裡。

  「拉……拉……我一把，把我出去！」

  吳志光用盡力氣叫著，但是聲音卻不大，只是說話間依然帶著些命令的口吻。

  「哎……哎！」

  肇事者現在卻是心裡直念阿彌陀佛，哪裡還顧得上吳志光的態度怎麼樣？聽到他在說話就立刻伸手拉著吳志光的手臂，用力打算把他拽出來。可惜偏偏這面的窗戶並沒有完全打開，吳志光探出了半個身子，就被玻璃死死卡住了。

  想了想，那個肇事的大車司機隨即飛快跑回了大車裡，伸手從馬槽下面抽出了一支羊鎬，又走了過來。

  「我說兄……兄弟，你忍一下啊，我把這玻璃給它鑿爛……」說著話，只聽呼呼風響，那羊鎬已經凌空揮了起來，然後重重落了下來……

  哐當一聲，羊鎬穩穩落在了車窗邊沿將玻璃砸碎了，然後手一松羊鎬落地，大車司機雙手較勁，嗨了一聲，旋即把暈暈乎乎的吳志光給拽了出來。

  「呼！」

  吳志光無力地躺倒在旁邊，他此刻只感覺肋骨像是已經折了似的，半條命都已經丟了去，趴在地上只顧喘息。而大車司機這時候已經轉到了另一側，往車裡看去……

  「娘……娘啊！」

  只聽他慘叫了一聲，蹭地一下子就跳出了老遠，然後眼前一黑，幾乎是要暈厥了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小車裡現在只有那個女人靜靜躺著，只有半截身體，胯骨以下血淋淋的，白色的骨茬若隱若現。一雙腿早已經沒了蹤影，只鮮血不斷湧出流得到處都。死魚似的眼睛圓睜直愣愣地看著車底，一張臉仿佛掛了霜一樣白得嚇人……

  「叫……叫什麼……她已經不行了！你哆嗦個什麼勁？還……還不快把我扶起來？」

  吳志光根本就不關心那女人是死是活，他和她的關係也不過就是一時興起而已。這個時候，他只要自己可以活下來，其他的……什麼都顯然是不重要的。

  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大車司機聽到吳志光說話，這才反應過來。他用力搖了搖腦袋，趕緊又再次跑到了吳志光的身邊，帶著哭腔問道:「兄弟……這……這可該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