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百鬼列傳之熾燃鬼（4）

  「你可別說，這種地方我還是第一次過來，嘖嘖！也不知道這號子裡的人是咋過的，我這光在這裡站著就脊樑溝發涼，也難怪那個劉哲會一把火給把自己點了，要說這裡過上個幾天也是難熬的日子。」周虎一邊轉悠著一邊和同來的那個小警察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著被人從背後盯著的感覺，所以就下意識用對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不是，這鬼地方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你看看這四門緊閉的架勢，估計這幾個號子裡的人也是很少有機會能互相看上一眼，想著平時也孤得慌。」那個小警察也覺得後脖頸子直冒涼氣，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後腦勺。

  「誰說不是呢……」

  周虎推了推周圍幾個門，鎖得很嚴實，看來是不用想進去了的。

  「啊……阿嚏！」

  忽然渾身一哆嗦，周虎只覺得自己的鼻子癢得厲害，然後狠狠打了一個噴嚏，緊跟著就是眼前一黑，忍不住身體開始搖搖欲墜，兩頰立刻漾起了一抹嫣紅，頭也重地厲害。

  「喂！你沒事吧？」

  同來的小警察立刻扶住了他，關心的問道。

  「唔……看來是有些感冒了，不行……哎呦，這腦袋疼得要死，我得趕緊去醫院看看，那什麼，你幫我和楊頭說一聲，嘶……這還說來就來了……不行不行，我這就得走……我說，記得幫忙給說一聲啊？」

  周虎看起來是真的很難受，一隻手按著腦袋連腮幫子也疼得哆嗦了起來，他一邊急匆匆往外走，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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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不能自己說一聲嗎……哎，虎子，我說你倒是慢點兒……」

  同來的那個警察被搞了個措手不及，他左右看了看，只有他一個人在陰暗的過道里，周圍愈加陰森了起來，讓他也不禁打了個冷戰。

  「這他娘的……什麼鬼地方？」

  有些不自然地嘀咕了一句，他隨之也慌裡慌張地躲進了楊鳴他們所在房間裡，趕忙去報告調查的結果和剛剛周虎突然請假的事情去了。

  暫且不說看守所里的幾個人，先講周虎一路哼哼唧唧地出了大門，只覺得自己走路都在打晃，尤其是那個腦袋，像是被人硬生生插了根燒紅的鐵釺般頭疼欲裂，甚至連走路的震動都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

  下意識地，他衝著過來的計程車招了招手，不等車聽穩就一把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顫聲說道:「麻煩你，找個最近的醫院送我過去，嘶……這個頭……」

  「哎……好嘞！」

  司機師傅一眼就看出來這位年輕人是難受的厲害，趕忙一溜煙就開往了最近的澗河區醫院。

  「大夫，麻煩您……我這頭實在疼得厲害！」急匆匆推開了診室門，周虎一邊呲牙咧嘴，一邊對那個正在看報紙的中年大夫說道。

  「頭疼？」

  那個大夫把報紙往旁邊一扔，看了看周虎紅撲撲的一張臉，然後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點了點頭:「小伙子，你在發燒嘛。」

  說著話，他把溫度計甩甩遞了過來:「來，夾著去旁邊坐坐，我看看體溫怎麼樣。」

  「哎！」

  周虎很聽話地把那個涼冰冰的玻璃管夾進了腋窩，只覺得胳膊也被硌得有些麻木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感覺，大概過了七八分鐘，那個大夫沖他一伸手:「差不多了，來，拿出來我看看……嗬！39度5了……這可是高燒！伸舌頭……啊！」

  「啊！」

  「嗯，有上呼吸道感染症狀……來，把衣服撩起來……」

  用聽診器聽了聽周虎的心跳和呼吸，大夫立刻在診單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字，對周虎說道:「最好是趕緊打上針撲熱息疼……」

  「要不還是給我來點藥吧？」周虎一聽要打針，立刻就是一哆嗦。

  「嘿！挺大個子還怕打針？行，隨你……這是單子，下去拿藥吧！」

  周虎交了診費提著一兜子藥依舊是打車回了家裡，他們家是在公安局家屬4號院，這裡是一片平房，才推開院門就看到老爹周書才在院子裡正侍弄他的君子蘭，見他進門一臉的憔悴，周書才連忙問道:「虎子，咋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唉！不知道怎麼回事給感冒了，這頭疼得跟炸了似的。」

  「就說是這天氣溫差太大，讓你多穿點也不聽，行了……趕緊去屋裡躺躺，這麼大人了也不懂得招呼自己……唉！」周書才搖了搖頭，也顧不上自己的那盆花，趕緊到廚房熱薑湯去了。

  老周家就是這父子兩個相依為命，周虎的母親在他出生時就因為難產去世，而周書才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續弦，其中大半也是怕寶貝兒子受制，另一方面，他的工作也確實讓他實在空不出時間來考慮這個。所以，周家父子兩個一直都是被人當做了父慈子孝的典範，而被人所嘖嘖稱讚。

  「哎，爸……你別忙活了，我躺一會兒就行。」

  「得了，我這兒一會兒就得……你歇著去吧。」周書才熟練地找出了一塊生薑拍了拍，然後噹噹當地切成了細絲，然後又從罐子裡撿出了幾塊紅糖放進了鍋里。

  周虎從廚房門口提了一個暖壺，晃晃悠悠回到了自己的西屋房間，找出了杯子倒水晾著，然後自己一盒盒的看用藥的說明。

  大體上都是些安痛定和撲熱息疼之類，還有些抗生素，他也懶得管什麼先後，直接按劑量都把藥片擱到了手上，一口灌進了嘴裡，然後一張嘴就咕咚咕咚把十幾片藥都咽了下去。

  「哪有你這麼吃藥的？感冒和消炎藥得分開，隔上一段時間再吃。」周書才正好走進來，看到這情形就是一皺眉。

  「早點吃了好睡覺。」周虎憨憨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才剛喝下藥就立刻感覺身上輕鬆了不少，仿佛頭疼都減輕了似的。

  「來喝了這個，好好睡一覺，回頭起來打上幾趟拳，出上一身透汗逼出來寒氣，保你就好了。」周書才在薑湯里加了幾隻紅棗和橘皮，聞起來味道還有些不錯的樣子。

  「嗯。」

  周虎咕咚咚一口喝了個乾淨，然後舒服地打了個飽嗝，直接鋪開被子躺了下去。周書才則是接過碗，又看了看那些醫院開的成藥，然後點點頭，這才放心地走出門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傍晚，周虎才爬起來吃了點稀粥，然後接茬又睡下了。

  可是這次睡了卻是總也不安穩，恍恍惚惚自己仿佛是飄在了半空里，身體卻是重地發沉，好像有千斤巨石壓在了身上似的，連個身都翻不過來。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睡覺，可是腦子裡就是感覺亂鬨鬨的，總覺得周圍到處都是炙熱的火焰，幾乎讓他從鼻子裡都要冒出火來。

  他開始感到了異常的煩躁不安，尤其那種被壓抑心頭的沉重，讓他隨即有了一種想要燒毀一切的衝動。

  「嗯……呀……呀……」

  他開始齜牙咧嘴地低吼，身體也在不停地抽搐著。而就在他的身旁，一個渾身繃帶的怪人時隱時現，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胸口，紅色的眼睛卻滿是得意和滿足的樣子。

  「對，就是這樣，把你的憤怒和不滿都發泄出來……是的，那些卑鄙齷蹉的傢伙都應該被投入烈火的審判，只有讓他們都去死，你才可以得到安寧，你的怨恨才可以平息……是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哈哈哈哈哈！」

  繃帶怪人不斷地在他耳邊重複著那些煽動的話語，而周虎的表情也漸漸變得暴戾了起來，他的臉開始扭曲，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

  月上樹梢，一縷清暉撒向平靜的小院，還在熟睡的周書才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寶貝兒子已經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直勾勾地看著廚房那些用來治療跌打的烈酒，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和狂熱！

  次日黎明，一大早周書才就爬了起來給兒子買回來了早點，他提著熱氣騰騰的油條和豆漿推開西屋的房門，但是卻發現兒子根本就沒有在屋裡，床上的被子已經疊的整整齊齊，摸了摸餘溫尚在，周書才納悶地自言自語:「這麼早就去上班去了？」

  清晨的分局大院已經是有不少早起的人在鍛鍊，周虎一臉木然，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皮包，慢慢經過了門衛室，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

  「哎，虎子……早……早啊？」

  門衛室張大爺衝著周虎招了招手，哪知道後者卻是根本就沒有停下腳步，也不說話，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直接往裡面走去。

  「這小子，是還沒睡醒還是著了魔怔了……怎麼變了個人似的？」張大爺一臉的詫異。

  不光是張大爺，周虎連院子裡幾個相熟的年輕小伙子也沒有打招呼，他的眼睛直勾勾只望著後院，徑直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這個虎子，今天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幾個小伙子一邊嗨嗨地打著軍體拳，一邊低聲互相議論著。

  往日裡周虎上班之前也有時候會加入進來練上幾手，但今天他的行為卻極為反常，根本就沒有停住腳步的意思，只是沒頭沒腦地往後邊走過去，一臉茫然，也看不出來他倒底是哪裡不對勁？

  一路來到了後院，面對他的正是那座陳舊的低層矮樓，灰沉沉地隱藏在了那幾株龍爪槐的背後。

  周虎的臉上露出了詭異地微笑，他用力攥緊了手中的黑色提包，一步三搖地往樓門口走了過去。

  「虎子，怎麼樣……你身體好點沒？」迎面正好碰到楊鳴從裡面走了出來，脖子上搭了塊毛巾，滿頭滿臉都是熱氣騰騰，汗水幾乎浸濕了的秋衣，看樣子他是剛剛從訓練室出來。

  「好了。」

  周虎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接著就打算從他身邊走過去。

  「嗯……哎，不對啊？我說……你這樣子可不對頭啊？」楊鳴點了點頭，才笑呵呵錯身經過，突然又一把抓住了周虎，很一本正經地和他說道。

  「有什麼不對？是我的樣子很奇怪嗎？」周虎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問道。

  「嗯……少了點什麼，嗯……」

  楊鳴突然伸出手來用拇指食指張開，對著他的脖子叉了過去！

  周虎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但是楊鳴卻又張著手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後穩穩地把手指搭在了他的嘴角兩邊，然後用力向上一推，直到看著周虎臉上被硬生生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年輕人……幹嘛繃著一張臭臉的……你以為你是高倉健吶？呵呵呵。」

  說完就呵呵笑著離開了。

  看著楊鳴的背影，周虎愣了一陣，然後長長出了一口氣，繼續往樓里走了過去。

  樓里的環境依然是陰森森的，昏黃的樓道燈有氣無力地亮著，但是周圍上上下下的警員們卻仿佛已經習以為常，邁著輕快的步伐，來來往往穿梭於各個科室。

  最近新的辦公樓項目正在籌建，所以很多行政科室都暫時安置在了這裡，即便是局長辦公室也不例外，同樣在三樓的樓梯口旁邊占據了較大的一間，故而這也就是吳副局長一直都要努力爭取擴建重新裝潢這座老樓的主要原因。

  周虎並沒有往自己所在的五層刑偵隊二室過去，反而是慢慢踱著步子走到了三層的局長辦公室，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便抬手抓住了鎖頭，用力一擰！

  咯吱……咔！

  嘩啦一聲鎖頭落到了他的手心裡，周虎微微一笑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很平靜地從提包里拿出了一溜五隻酒瓶子，逐個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身邊，然後又從包里拿出了一隻塑料壺，面無表情地把裡面的液體倒在了地上，頓時一股濃濃地酒香在屋子裡瀰漫了起來……

  做完了該做的，周虎掏出打火機，點上了煙狠狠抽了一口，接著把那隻打火機握在了手心裡，捏的咯吱吱作響，臉上卻是微笑著地表情沒有變化。

  時間不大，就聽到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很快的，一個矮胖的禿頂中年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他先是皺著眉看了看房門，然後一臉狐疑地看著周虎厲聲喝道:「周虎！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