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地有道
2024-06-18 04:58:03
作者: 卒帥
地牢並不會因為多了一個人而變的熱鬧,更多的時候依然是黑暗而冰冷,甚至彼此間還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地牢你溫度越來越低,宋鈺只能以此來推斷此時該是深夜,只有這時候才是一天中氣溫最低的。
宋鈺正神遊於金色的沙灘上,蔚藍的海水拍打著腳踝,還有徐徐海風吹來。如果不是遠處一個巨人盤對坐在沙灘上,宋鈺幾乎要以為這本來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我知道你為什麼苦惱。」
宋鈺沒有理睬神棍,這傢伙把自己的識海當著他的家了,而且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身為一個客人應有的覺悟,宋鈺所有的秘密在這個神棍面前根本隱藏不住。
影神嘿嘿一笑,將一隻手臂深入海中,隨意地攪動,那些怕打著宋鈺腳踝的浪花便猛烈了不少,最高可以淹沒到他小腿處。影神現在越來越喜歡用這種方式來對深藏於海底,不輕易露面的傢伙進行挑釁:「你是在為你自己說過的大話發愁吧?石猴,哈哈…虧你說得出來這些故事,我知道你也是從書上看來的。」
「神棍,一個被挑斷雙手的人要如何才能讓他復原,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你可是無所不能的神啊,至少曾經是!」
「筋脈未斷,不過是折了雙手而已,這有何難?就算是想要改造成神軀也可以。」影神咂嘴說道:「不過這是理論上的說法而已。」
「堊神時代至今已過數千年,哪裡還會有神軀存在?」宋鈺搖搖頭,用神骨來改造修道者這種說法隱隱存在,當年滄瀾大楓被發配至葬神海域途中,滄瀾世家有人不願意看到這個玷污世家榮譽的野種活在世上,在途中對他進行暗殺,滄瀾大楓跌入絕谷中,三年後再次露面的時候,天下皆驚。
在一次閒談中,滄瀾大楓無意間說過:「我非人,乃神軀!」這是繼武淩之後,大荒第二個神軀修道者的出現。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看著別人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的時候,就會眼紅,想要據為己有。所有人都盯著滄瀾大楓這塊香餑餑,這無疑是在《登神五炁》上再添了一把火,這才掀起了一場橫跨北域、西林、南荒、東庭四域的廝殺。
「你知道神念和神魂之間的區別嗎?」影神看了一眼茫然的宋鈺,隨手朝天空隨意一指:「我以修道登神,對應於神念並不清楚太多,近來無事倒也隨意翻了那玩意,卻是讓我略微揣摩出一些道理來。」
宋鈺順著神棍的手朝天上看去,天空正中始終漂浮著一團白雲,一條金色絲線構成的邊緣勾勒出白雲輪廓,雲層之後閃爍著堂皇金光。宋鈺微微皺眉:「《碧落賦》是陰陽世家至寶,如今我神念修為極淺,僅能看到開卷的幾頁,真正的內容卻根本沒法提取,神念已進入那部秘典中,就如進入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別忘了,你那是神魂,神座之魂!」
「神魂和神念之間有什麼區別?」
「神念作用於外,可以調用外力而為己用。神魂卻不同,你看海底那傢伙,它身子可以擬化出一個化身,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我身後,害得我到現在始終沒敢合眼。」
宋鈺精神一振,連嘴唇也有些哆嗦起來:「你是說我也可以利用神魂將自己改造為神軀?」
「理論上來說應該可以,但如何做卻要你自己去摸索。當然了,你要是有勇氣,潛入海底向那傢伙請教,它如果願意教你,可以讓你少走很多彎路。」
「應該可以吧!」宋鈺猶豫地說著:「畢竟這片海的主人是我。」
「你都可以奪取這具身體的記憶,成為主人,它為什麼不可以對你取而代之?如果不是本神在這裡守著,你的記憶早就消失了,別忘了,那傢伙最拿手的就是吞噬。這世上是有捷徑的,但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己去摸索、去尋找。想當年,我為了登神,整整坐忘數百年時光…」
宋鈺懶得去聽神棍那些『老夫當年勇』的破事,這傢伙也許曾經確實很強大,但現在也不過是一團苟延殘喘的意識而已,若不是自己給他提供了一畝三分田,他現在還被囚禁在在鎮魔島的皚皚白雪中。
寂靜地地牢里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音,力鬼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頓飯是什麼時候,范旭儘管用玄鐵從他肋骨上穿過,將他鎖在這裡,但出于謹慎的原則,依舊沒有給他一頓飽飯,不會給他留任何多餘的體力。
那玩意甚至連飯也說不上,只是一坨可以當石頭砸人的冷饅頭。
力鬼現在覺得就算是有一塊冷饅頭,他也不會嫌棄,忍受著飢腸轆轆的痛苦,勉力地抬頭,正好見著一道身影出現在宋鈺身後。他之所以能看清楚,是因為那道影子正散發出微弱的藍光,勾勒出一個人的形狀。
淡淡的人影如輕煙一般漂浮上空中,眨眼便消失。
力鬼搖搖頭,心中暗自嘲笑:「我不但雙手被廢,連眼睛也不好使了。」只有真正嘗過飢餓滋味的人才會明白,世間千奇百怪的酷刑,在飢餓面前都只是小菜一碟,因為酷刑都是外力加諸於身體的表象,而飢餓是從內在地引發一個人意志的崩塌,這比刀劍還要猛烈。
視覺幻像是一隻崩潰的前兆。
范旭如幽靈一樣出現在屋檐下面,安靜地望著對面透著燈火的窗欞。
一個多時辰的逃逸,范旭將那追蹤自己的怪物引到海邊,在布置迷陣後成功甩掉那傢伙,然後一路潛藏掩跡地折返回來,在得知青隼根本沒有出現後,他更加鐵定了心中的猜想,那怪物應該是青隼派來的刺客。
回來後的范旭最先去看望的是假少主,這人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第二站就來到這裡,聽著從房間裡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春蘭夏蘭兩人早就向他匯報過,他自然知道羅雅丹在抓緊時間修煉神念,這才小聲問道:「主母還好吧!」
「一切都很好。」春蘭聲音很清脆,即便她有意壓得很低,但還是輕易地才夜空中傳開:「傍晚時候因為沒有見著他的扈從,倒是無故發了一通脾氣。」
范旭微微點頭,隨即冷笑一聲:「煉神不是修道,若能一蹴而就,煉神者就不會那樣稀少了。」
「首領。」夏蘭比春蘭要稍微膽小一些,有些怯生地望了范旭一眼又年滿低下頭,不敢和范旭對視:「羅雅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心中卻已對我們生疑。」
「不用顧忌我的顏面。」范旭無所謂地擺擺手:「你是想說她對我生疑吧!宋鈺前些天對她說的那些話我早已知曉,羅雅丹懷疑本座用心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也是我不願意將宋鈺留在羅雅丹身邊的根由,我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說話做事天馬行空,連我也看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不願意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也不願去揣摩別人的意圖,所以我就限制他自由,如果這樣了個他還能壞我好事,我也就認了。」
旁邊春蘭抿嘴一笑,換著任何人,能像首領這樣能掌控一城一地所有人的舉動,這已經是劃地奪雄名的梟雄了,只要首領一個動作,就可以讓整個城池化作火海,換著誰都該滿足於這種現狀,但她們是從小跟隨在首領身邊的人,所以春蘭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學會了『認命』,首領也不會。
旁邊夏蘭還要說話,猛然覺得一道寒意從背後襲來,即便是以她雷鳴巔峰期的修為也忍不住打出寒顫,這道寒意如陰魂一般直接鑽入她骨髓,仿佛連血液也凝固了。
范旭眼眸如兩柄利劍般從夏蘭耳際掠過,一縷青絲齊根而端,飄飄蕩蕩地墜落。
夏蘭一口氣終於緩過來,正要謝恩,忽然發現眼前早已失去首領蹤跡。
范旭腳步輕抬,已出現在一扇緊閉著的門房前,厚實的木門在劍氣下被碾成粉末,無聲地潰敗在地上。
這是擺放羅天舒等人的房間,寒風乍灌,火盆里那些火苗卻不見搖動,反如溫順小貓一般極力地匍匐在炭火上。火光中,一個淡藍色人影飄立於逢四面前,陡然聽得背後風聲才猛然轉身,卻是一張紫白相間,狀若妖魔的鬼臉。
「夜叉!」范旭冷然地望著那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作為天目頭領,他對殺手界的這匹黑馬可是有所耳聞,但一直都是將夜叉當做是野路子殺手來看待,直到通海河上,夜叉踏著烏蠻的肩膀聲名雀躍。
這在殺手界,確實是一舉成名的奇蹟。
當范旭對夜叉真正感興趣的時候,他卻如憑空消失,根本尋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但是對這張臉,范旭確實一直都有所耳聞,甚至在他房間裡,還有不少根據目擊者提供的隻言片語畫出來的肖像。
漂浮在空中的夜叉顯然有些惶恐,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臉上那張面具竟然開始抽搐著扭動,瞬間幻化為一個小丑般的笑臉。
范旭遲疑地看著面前這一切,所有的情報中都沒有仔細描述出夜叉是屬於煉神者還是修道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夜叉是人。但眼前這個夜叉就如一團煙霧凝聚出的人形,甚至還有火光從夜叉身體中穿過,投在牆壁上。
范旭眼瞳驟然收縮,屈指急彈,三道劍氣破空而出,如鋼釘般洞穿夜叉身體釘在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夜叉在空中的身軀顫抖幾下,然後如高空跌落的酒罈一般碎裂成無數塊,精光斑斕地灑落下來,但卻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跡,仿佛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范旭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只能怔怔地注視著屋內。
地牢中。
宋鈺忽然發出痛苦的呻吟,隨即徐徐撐開眼睛開始大口喘息著,臉上因為痛苦而扭曲,卻還能發出爽朗的笑聲:「原來這就是神魂與神念之間的區別!」
天地豁然在眼前,一條路,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