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分兩種
2024-06-18 04:57:18
作者: 卒帥
依雲不但沒有生氣,反倒笑得花枝亂顫,毫不遮掩自己的失態:「你這人有意思,不像一般書生那樣迂腐,我喜歡你。」
哐當!
羅雅丹忽然重重地將筷子拍在桌上:「我吃好了,回去午休。」見宋鈺跟著要起身,冷冷說道:「客棧就在對面,不需你跟著,別糟踐了這隻龍蝦,還有…依雲小姐這千里相逐的盛情。」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羅族買賣行的事。」衣雲捻著一根筷子在桌面上隨意地畫著,在宋鈺要追上去的時候忽然開口,見宋鈺停下來,這才一偏腦袋:「不屑和我這樣粗魯女子同桌?」
宋鈺朝鐘守二人示意,兩人慢條斯理地追了出去。宋鈺目送著羅雅丹走進客棧這才轉身坐下,平靜地望著依云:「說吧,我在聽。」
「我還沒吃午飯呢?」
「那是依雲小姐您的事,與我何干?」
「無果不是我及時出現,也許現在你們主僕二人已經命赴黃泉,義父雖然性格隨和,但真若動起手來,卻是生死立判。怎麼,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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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羅府那些買賣行為什麼會一夜失蹤?這事必然是麥盟在中間穿針引線,不然不會在第二天就齊齊換了別的商家,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我只是要找到老爺和航少爺,至於羅族與麥盟或者其他人之間的恩怨,我壓根不在乎。」
「奴性!」衣雲低低地罵了一聲:「當初在雍景坊用一個托盤就敢把王之源打成豬頭的那個錚錚書生到哪裡去了?別讓我看不起你。」
「如何看我是你的事,如果你不說,那麼我要告辭了。」宋鈺說著就要從凳子上站起來,衣雲大怒:「姓宋的,姑奶奶肯和你坐下來吃飯是佩服你才華,別給臉不要臉。」這一刻,海口城的彪悍與潑辣在這個女子身上體現無遺,她這一叫嚷基本上將整個酒樓都驚動了,所有人都齊齊朝著這邊看來,但當事人依然渾不在乎:「外面每天乞求著姑奶奶能賞臉與他們吃頓飯的人比海邊的蝦米還多…」正說得起勁的衣雲發現宋鈺表情有異,目光直直看著自己身後,一回頭便見著一個風雅不凡的男子微笑地站在她身後。
那人年紀稍微比衣雲大一點點,但身高卻還要高出宋鈺一頭,雖是面容俊朗,但身上卻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子的狠厲之氣,一身真元在衣袍下若翻滾龍蛇般起伏不定。
衣雲嘴角一撇:「喏,其中的一條蝦米。」
那人輕描淡寫地飄了宋鈺一眼,然後向衣雲說道:「水磨王請張伯父下午去觀潮亭喝茶,這幾天入秋,山上景色正好,我想起你前段時間就說過要去看看,所以就過來叫你。」
衣雲想了想道:「你去,我就不去。」
「因為這人嗎?」對方指了宋鈺一下,眼神那一剎那閃過的精光,就如同獵豹驟然發現從自己身邊路過的跳腳羚,然後很無禮地直視著宋鈺。
「是,你能如何?」宋鈺才剛剛開始祈禱著衣雲言語間能稍微委婉一些,至少不能將他這個外人給拉下水,下一刻衣雲就已經很乾脆的點頭說是,心中暗自叫了聲姑奶奶:「這人確實不能拿你如何,可是卻可以對我肆無忌憚施展手段,被情慾沖昏頭腦,智者也會成為傻子。」
「你就是羅雅丹身邊的扈從宋鈺?」那人直接越過衣雲身邊,在左邊一張凳子上坐下來:「你寫的詞我看過,還不錯!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才讓衣雲如此痴迷,可惜她卻始終不明白,這世上並不是會一些詩詞就可以在這世上活下來。生存,其實很難的。對了,我叫有情,歡迎你來到海口。」
宋鈺一邊聆聽,一邊認真地用沾了些皂角水的濕毛巾擦著手,連指甲縫也不放過。然後再慢條斯理地將用髒了的毛巾摺疊好裹成圓筒狀放在桌面上:「有情公子,衣雲的未婚夫?」
「還沒成親。」衣雲氣鼓鼓地威脅著有情:「一天沒進你家大門,你一天不許說這樣的話。」
有情微微一笑,似乎對衣雲的態度習以為常,但看向宋鈺的時候,那一對目光剎那間又如一柄寒光爍爍的利劍。
「你如果真有這樣的自信,這會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和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說這些話。「宋鈺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這種狗血的情形會出現在宋鈺身上,連他都不知道還是高興還是喜悅,至少說明他這人不遭人討厭,但這種無妄的敵人還是能少則少,而且這傢伙看起來還有些來頭:「我和衣雲小姐也是在今天上午才認識,說的話也不超過五句。我沒有高來高去的身手,也沒有腰纏萬貫,自認為也不是那種可以風靡萬千少女的人。現在我們三人可能同坐一桌吃飯,一盞茶功夫後大家都會轉身離開,彼此相忘於江湖,所以你真沒必要對我保持著這種敵意。」
衣雲眼神遲疑:「相忘於江湖?一個故事若以此來結尾,雖算不得圓滿,到也有另外一番味道。對了,你以前寫《天仙子>的時候就寫道『杖劍攜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夢中』,江湖究竟在什麼地方呀?」
「只有我們這種百無一用的讀書人才會去假象一個世界。至於地方嘛,就在我們身邊。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如果你非得要把他們劃分出來,可以把你們口中的修道界稱作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衣雲望著腦袋想了想:「嘿…這還真貼切,我一直以為是一條比通海河還要長的河呢,我問過義父,義父說大荒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河流。」缺心眼的衣雲壓根沒有注意到身邊未婚夫那憤恨的表情,對此宋鈺也能理解,換著是他,他可能直接就將桌子掀翻了。
「你該說說羅氏買賣行那些事了吧!」宋鈺輕輕地提醒著。
「改天吧,我要好好想想這個江湖。」衣雲說走就走,根本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衣雲走後,有情臉色更如蓋了一層寒霜,直視著宋鈺:「我不希望你出現在她身邊,你說得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要以為雇了兩名刀客就能保證你們在這城裡安然無恙,修道界的手段是你永遠不能想像的。」說完也一甩袖子離開。
宋鈺本著不浪費錢的原則,將還剩大半的龍蝦都吃得乾乾淨淨,這才離開。
衣雲興沖沖地回到家中,猛然發現義父正坐在院子裡眯著眼曬太陽,面前的石桌上只是擺了簡單的一壺茶而已。衣雲連忙將腳步放輕,踮著腳繞過義父,一隻腳已經邁進石門坎。
「衣雲!」張廣厚中正平和的聲音忽然傳來:「又去外面瘋去了。」
「不是義父你叫我去跟著羅家那主僕二人嘛,什麼叫瘋!」既然沒有躲過去,衣雲乾脆大大方方地走過去,隨手往茶杯里添了一杯茶,雙手遞到對方面前。
張廣厚接過茶杯又隨手放回桌面:「我只是要你派兩個人跟著去,了解一下他們在何處落腳而已,這種事哪裡用得著你出面?你要明白,你是有婚約的人,雖然海口城不像別的地方那樣,有了婚約就不能出門,但有些出格的話卻是不能說的。有情那孩子很好,論脾氣論修為都算是拔尖的人,你以後言行舉止都要適當一些才好,莫讓人家輕看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衣雲不高興地一屁股坐到張廣厚對面:「他那人就是喜歡較真,我還沒過門呢,整天就喜歡跟在身後,再說了我也只是想要那宋先生把《傳奇》下半部唱給我聽而已。」
「宋先生?」張廣厚輕輕反問一句,隨後說道:「以後離這個人遠一點。義父這一生也算是見過不少人物,就算是有情也無法做到在我面前面神態自若,你再想想羅雅丹身邊扈從在天海樓的表現,可想到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有嗎?」
「好好想,想不出來中午不許吃飯。」
「又是這樣。」衣雲不悅地嘟著嘴,到爺乖乖地安靜下來,雙肘支在桌面上托著腦袋仔細回憶,想著想著就笑了:「我知道啦,他們讀書人不都講究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好像由始至終宋先生也沒有露出過驚慌失措的表情,這點比老是板著臉,但一遇著事就大驚小怪的有情強多了,當然也比姑奶…比我強一點點。」
張廣厚搖搖頭,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絕對回答不出來,這才說道:「那書生能將沾滿鮮血的木棍隨手放在桌上,難道你就不能從這裡想到什麼?」
「有什麼不妥的嗎?」
「人血涼了後腥味極重,但我發現他由始至終都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只有兩種人能做到這點。第一種人是經常殺人的人,比如那些殺手,他們習慣了這種氣息,尤其是在自己殺人後會,這種氣息已經成為他們呼吸的一部分,所以被自動忽略;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人心性極其堅定,而且城府深沉,可以不受外界一切事物的干擾。」
「你說宋先生是殺手?他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書生而已,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真元波動這點相信義父也能感受到,我知道義父從來不向尋常人下手,義父縱然不會為難羅雅丹,但以宋先生今天的態度,必然會討不得半分好處。」
「我倒是希望他是第一種人。」張廣厚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衣雲有些不明所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