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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前因後果

2024-06-17 20:33:59 作者: 風御九秋

  「無量天尊,天樞子見過道友。」莫問追上了前面行走的道人稽首開口。此人身後背有桃木劍,左手拿著黃布包裹,右手提著一隻盛米的口袋,裡面有小半袋米糧。

  「青木子回禮。」中年道人雙手不得空閒,只能點頭回禮。

  「道友這是做醮歸來?」莫問問道。

  青木子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那盛有各種法器的黃布包裹,轉而出言笑答,「正是,小兄弟眼尖的緊哪。」

  「貧道是自北方來到,在此處人生地陌,可否准許同行?」莫問再度稽首。

  「三清座下皆是家人,同行有何不可,小兄弟要往何處去?」青木道人點頭過後邁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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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郡荊州。」莫問邁步與青木並肩,老五在後跟隨。

  「荊州距離此處著實遙遠,小兄弟翻江過河去那遠處所為何事?」青木道人問道。

  「受友人臨終之託,送他屍骨返歸故里。」莫問回答。

  「小小年紀便如此重義,實為難得。」青木道人出言讚許。

  莫問聞言擺手謙遜,轉而話入正題,「貧道自北向南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大為驚心,貌似我三清門人在晉國不受禮遇,道友乃此方道人,想必知道其中緣由。」

  青木道人聞言轉頭看了莫問一眼,轉而苦笑搖頭,「小兄弟年少,想必入門時間不長,加之又不是此間人氏,故此才不明緣由,實則我三清門人受晉人冷遇已有不少年頭了。」

  「何故所致?」莫問追問。

  「此事並非一故所致,而是多因累聚,若是詳說,怕不是茶盞工夫。」青木道人搖頭說道。

  「前方那挑旗之處想必是酒家,貧道身上還有些銀兩,想請道友吃上幾杯,道友萬莫推辭。」莫問手指前方出言相邀。

  「小兄弟既然誠心相邀,貧道便厚顏沾附了。」青木道人點頭道謝。

  片刻過後二人到得路旁酒家,此時天寒,路人不多,加上是上午辰時,故此店內少有顧客,三人進店之後選了火爐旁落座,莫問點了酒菜,與那道人吃喝。

  「小兄弟,那是何人?」青木道人看著正在旁邊桌子上吃麵的老五。

  「原是家中下人,在貧道落難之時救過我的性命,一路跟隨好生忠義,故此貧道一直以兄弟待他。」莫問出言解釋。

  「既是如此,喊來同席。」青木道人見莫問點要酒菜不少,有些過意不去。

  「罷了,隨他去吧。」莫問搖頭說道,習慣是多年養成的,朝夕之間很難改掉,酒席屬於比較正式的場合,老五一直認為不應該與他同席。

  隨後便是倒酒對酌,青木道人雖然入道時間較長行止有度,但莫問還是自一些細節看出他腹中飢餓,眼見於此便一味的勤勸酒飯,沒有急於催他說話。

  多數人喝酒之後話會隨之增多,青木道人也不例外,酒過三巡之後話也多了,「小兄弟,你可知道始皇帝?」

  「自然知道,道友問他作甚?」莫問點頭回答。

  「要說我道門弟子為何為世人所不喜便要從他開始說起,始皇帝崇方士,那時方士便形如同今日道人,始皇帝生性殘暴,征伐各國,殺虐深重,一統天下之後妄想長生,一批無良方士便聞風而至,憑三寸不爛之舌對其大肆哄騙。那始皇帝一心想得長生,對方士之言深信不疑,用盡各種方法搜尋不死靈藥,可惜最終還是兩手空空,仍然難逃一死。自那時起,道家清譽便受到了傷及。」青木道人說到此處端杯再飲。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青木道人所說之事他之前也聽老夫子講過,不過老夫子生性中庸,不願抨擊古代帝王,故此對於此事只是一帶而過,並未詳解。

  「秦時距今太過久遠,便不去說它。漢時孝武皇帝你當知道,那位君主開察舉,頒推恩,開絲路,破匈奴,堪稱一代賢君,但他與始皇帝犯了同樣的錯誤,他也妄圖長生。你我皆為道人,都明白即便是學了道門秘法,想求長生也是難如摘星,他一不通練氣之法的俗世皇帝怎麼可能得以長生。但他被權勢蔽塞了耳目,被皇權亂掉了章法,廣招天下道人大肆煉製外丹。皇帝號令天下,一紙詔書下去,天下各州郡紛紛上供極品藥草,但有所求,無有不得。若按常理來說如此陣勢勢必練得仙丹,奈何聞風前去自薦的皆是些好大喜功不學無術的偽道人,真正的煉丹之法尋常道人根本無緣窺其真容,那一干偽道人自是不會。於是乎前前後後折騰了十餘載,花費銀錢無數,練出的丹藥卻寥寥無幾,便是成丹也大多帶毒,服之不得長生反倒折壽。孝武皇帝是何許人也,那些偽道人騙得了他一時又豈能騙得了他一世,最終他動了怒氣,一氣之下將那些煉丹之人盡數斬首,且頒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青木道人飲酒不少,一開口便滔滔不絕。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這段歷史他也曾有所耳聞,不過不是在講堂內,而是在市井街頭聽說書人說過。此外道人所說的煉丹之法他也恰恰懂得,成丹與否不單取決於藥草是否神異,還與煉丹之人的修為,所用的鼎器以及陰陽時辰有關,若是不明所以,萬難煉出有益丹藥。

  「秦漢這兩次亂子令得我道家名聲污穢不堪,加上道家名聲在漢時被奸人冒用,行了大逆謀反之事,得罪了皇帝和王公大臣,故此不得推崇宣揚,聲勢也就大不如前。」青木道人說到此處端杯請酒。

  莫問端杯回應,轉而放下酒杯再度開口,「道友所說句句在理,那些不學無術的宵小欺世盜名,壞我道家清譽,日後若是被我撞見,必定出手懲戒。」

  青木道人聞言連連擺手,「我先前所說皆非罪魁,罪魁禍首乃是後漢時傳入神州的外邦教派,那教派初來之時毫無造化能耐,做醮起場皆學自我們道家,練氣之法也參照我們,而今羽翼豐滿,便回頭以怨報德。」

  「他們行了什麼不堪之事?」莫問並沒有追問青木道人所說的外邦教派為何,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青木道人說的是誰。

  「倒也未曾做過壞事,只是其教義為皇帝和世人所喜,此消彼長之下,我道家信徒日少,他家殿舍反倒多有香客。」青木道人搖頭嘆氣,抬手指著放於桌下的布袋,「我聽師尊所說,先前做醮當有百金相酬,而今請道人做醮的少了,昨天忙碌半宿,也只得這些糙米。」

  「早知如此,當日便不該將我道家法術禮儀教授他們。」莫問皺眉說道。

  「而今說這些已經為時太晚,此外我道門弟子落得這般下場與晉國時下民風也不無關係,晉國士族大夫皆尚清談,那外派宗教最擅此道,故此為士族所喜。」青木道人提壺倒酒。

  「何為清談?」莫問微感疑惑。

  「對坐談話,不設酒茶,短者一兩個時辰,長者三天三夜的都有。」青木道人撇嘴說道。

  「所談為何?」莫問追問。

  「大多是為人之道,貌似辭藻華麗玄機暗藏,實則空洞無物亂人心神。」青木道人說到此處抬手東指,「那白沙觀的明陽道長乃大德善辯之人,與菩提寺的老僧高台辯法,你猜結果如何?」

  「想必是輸了。」莫問苦笑搖頭。

  「那場法會有萬人圍觀,年近八旬的明陽道長竟然怒髮衝冠,不待法會結束便將那老僧扔下了高台。」青木道人笑道。

  「為何?」莫問既驚訝又好奇。

  「我等說話力求讓人聽的明白,而那老僧說話反其道而行之,如何讓人糊塗便如何去說,最終令得明陽道長火起動手。」青木道長說道。

  「既然不得辨法,離去就是了,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終究不好,圍觀之人會誤解我們是惱羞成怒。」莫問搖頭說道。

  「確是如此,那次法會是王家主事,事後王家很是不悅,前些時日下旨封了白沙觀。」青木道長搖頭說道。

  「下旨?晉朝國姓不是司馬嗎?」莫問皺眉問道,下旨是皇帝專用,任何人不得逾禮。

  此時酒家已經有了其他食客,青木道長聞言壓低了聲音,「晉國現在是王馬共天下。」

  「何解?」莫問疑惑的追問。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青木道長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起身收拾行裝,「好啦,時辰不早了,我還要趕回道觀送米熬粥,多謝小兄弟相請。」

  莫問見狀急忙掏出銀錢想要結帳,青木道長連連擺手,「我自前方右拐,你還要徑直向南,不得同路,你吃些飯食再走吧。」

  「多謝道友解惑,」莫問起身稽首,「還有一事想請教道友,前往荊州之後我欲尋處修行,不知何處可往?」

  青木道長此時已經收拾好了行裝,聞言微微沉吟,轉而抬手西指,「若是不懼猛獸,西南可往。」

  莫問聞言再度道謝,青木道長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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