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守得雲開見月明
2024-06-17 12:26:47
作者: 千苒君笑
季從賢這些日養傷在家,聽侯夫人在耳邊直念叨:「這溫淑庭,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放著好好的尚書千金即將娶進門,他卻要去逛花樓。這下好,婚也給退了,還鬧得全城皆知,怕不是瘋了吧。」
季從賢:「……」
侯夫人看了看他,道:「改明兒你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從賢心頭一陣狂跳,「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可能真的是瘋了!」可在扭頭看向窗外時,嘴角卻是若有若無上翹著的。
季從賢也收斂了,沒再在外面荒唐,開始打點起自家的家業。
他感覺自己考取功名可能是無望了,還不如想想怎麼多賺點錢。季從賢腦子靈活,經常許多新鮮點子,家裡那些產業真要認真對待起來,還能賺不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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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入冬了。
今年,上京的雪,早早就落了下來。
一夜醒轉,推開門窗之際,清冷的空氣直往房間裡鑽,外面屋檐枝頭,皆是雪茫茫一片。
靜懿起身,多加了衣服。婢女往房中添置溫暖的炭火。
她梳洗後,便來照顧繆謹,給他擦臉拭手,餵水餵粥。藥爐上煎著藥,她便給繆謹換了身衣,幫他按摩按摩身上肌肉。
冬長不知覺,雪來方知寒。
夜裡靜懿與繆謹同眠,生怕他著涼,一夜要醒來好幾次,看看有沒有給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手溫,又摸摸他的呼吸。
她其實很怕,怕自己一覺睡得太沉,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約摸是著涼了,靜懿起身後便有些咳嗽。
婢女見狀連忙去給她煎藥。
她生怕吵著繆謹,在他床邊時,都是壓著手帕悶悶地咳嗽。
靜懿見外面的雪好,空氣里泛著一股清冷的梅香,想必是梅花開了。她便打算去後園裡折幾株梅枝來插在瓶中,放在房裡好觀賞。
婢女道:「大長公主,交給奴婢們去吧。」
靜懿道:「我親自去無妨,順便走走。」
婢女只好給她披了件厚厚的披風,隨同她出門去。
房中,繆謹的指尖輕顫了一下。
沒多久,靜懿就回來了,抖落了披風上的雪,進到房間裡。將個長頸大肚的瓷瓶輕輕擦拭,而後修剪了梅枝,一枝枝放進瓶內。
她臨窗而立,因房中暖和,便只著了輕軟的衣裙。清瘦的身姿被窗外的雪光勾勒得窈窕纖細。
光線淬亮了她的髮絲,亦淬亮了她的半邊身子輪廓。
靜懿偶爾壓低聲音悶悶咳嗽。
待把一瓶梅放在桌上時,回頭看了看繆謹,她溫柔清淺地笑了一笑,道:「房裡滿是藥味,現在添了一縷梅香,你能聞到嗎?」
隨後婢女給她端了風寒藥來,靜懿拿起便悶頭喝了下去,畢後也不用含蜜餞去苦了。
數日後,當繆謹睜開眼睛的時候,房裡一片靜謐安寧。
他躺的床不是以往他房間裡的床,床上有兩套鴛鴦衾被,暖帳上繡穗明麗。
爐上的藥正咕嚕嚕冒著熱氣,炭火燒得紅紅的,窗外的雪靜靜地落。
還有女子忙碌的身影,偶爾往藥爐里添一味藥材,然後便移到桌邊捋著袖子,認真細緻地在冊子上記下。
「靜懿。」
忽而一道沙啞的聲音輕喚她。
靜懿身子一顫,僵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手裡的墨筆卻是不聽使喚地,落下一滴殘墨。
「靜懿。」他又喚。
靜懿手裡的筆倏地掉落,她緩緩轉過身來,分明看見床上的人睜開了他那雙眼睛,初初染上惺忪而清淡的笑意。
他睡了這麼長的時間,終於醒了。
一時靜懿傻站著桌邊,忘了該如何反應,紅著眼睛,一直望著他,一顆一顆地掉眼淚。
繆謹深深地看著她,道:「你再哭,我現在可沒力氣走過來安慰你啊。」
靜懿回了回神,極力忍著喉間的嗚咽,聲音里儘量平津著,道:「你不要起來,我可以走過來。」
她便一步步走到繆謹床前,摸了摸他的手溫,這麼久堆壓起來的眼淚根本不受控制,無意識地往下掉,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繆謹看著她,道:「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裡不舒服。」
靜懿問:「為什麼會不舒服呢?」她慌張起身,胡亂擦了擦臉,轉頭就往外走,渾渾噩噩,「我去叫衛卿,我去叫她來,現在就去……」
只是剛要走,手腕冷不防一緊,她就又被繆謹扯了回來,落進了他懷裡。
繆謹伸手摟過她的腰,將她擁著,嗅著她身上的氣息,低低道:「現在好點了。傻丫頭,非要哭的話,等到了我懷裡再慢慢哭。」
靜懿恍惚在夢中。
繆謹道:「每天都能感覺到你在我身邊,終於可以好好地抱抱你了啊。」
靜懿淚如雨下,身子抑制不住地輕輕顫抖。隨著繆謹輕撫著她的後背,她顫得越來越凶,到後來埋頭在他懷裡,哽咽出聲,越哭越肆意。
外面的婢女和嬤嬤們聽見了不由一驚,立刻到房裡來。
結果一抬眼便看見,靜懿正伏在繆謹懷裡,要不是繆謹此刻睜著雙眼,她們還真以為是駙馬出了什麼事。
繆謹豎起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一干下人不要出聲。
大家都喜出望外,看著靜懿這般,一時忍不住跟著潸然淚下。她們又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關好房門。
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啊。
過了許久,靜懿哭聲漸歇,繆謹才道:「你哭濕我的衣裳了。」
靜懿紅腫著雙眼,怕他著涼,便連忙起身,轉頭道:「我,我去給你拿衣服。」
她拿了乾淨衣裳來,繆謹抬手,往她眼角撫去,拭了一指濕潤,他把她的淚含在嘴裡,道:「咸苦得很。」
哭出來以後,心裡就不苦了。
靜懿以往給他換衣擦身時,因為繆謹睡著,不覺得有什麼。可眼下他醒了,她便垂著眼,儘量不去看。
換一身衣,磕磕絆絆地才換好。
繆謹一直看著她,忽而又抬手捏了捏她的髮髻,挑唇道:「而今嫁做人婦了,看起來倒像換了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