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零章 有些往事放不下

  「爸爸。」丁向東向慢慢行來的老人叫道。

  丁長明向長子迎過去，走了兩步之後卻又站住了，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憔悴的老人，明明只比小兒子大四歲，相比之下，丁向北腰杆筆直，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還象四十出頭的模樣，而丁向東卻佝僂著背，頭髮花白，臉上皺紋比自己還深……

  回想起來當年在自己身邊時的丁向東和去了湖南當知青的丁向北的模樣，如今的兩個人仿佛互換了身份一般。丁長明甚至有一瞬間恍惚，老人猶疑的叫了一聲：「向……東？」

  「是的爸爸……是我！」丁向東點著頭，熱淚盈眶。

  「向東？！我的向東啊——」王瑩希已經忍不住從屋裡沖了出來，撲向十餘年不見的長子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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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丁向東一把抱住母親也哭作一團。

  丁長明看著母子倆哭，也覺得鼻子酸得厲害，然而身為一家之長怎麼能哭呢？老爺子仰起頭，想把濕潤的淚意壓下去，卻看到了站在屋門口，神色冷淡地看著這邊的小兒子，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丁長明人雖老，但心智卻並不糊塗，反應雖然慢了些，但也並沒有遲鈍到不能明白事理的地步，他迅速回憶了一下剛才小兒子對自己說的話……

  「他剛下飛機，跑到君君的科技館開幕式去，要認回陽陽。」剛才向北是這樣說的吧？

  這句話並不長，但信息量卻足夠大。

  長子回國之後並沒有立即回家來和自己團圓，而是跑去孫女的地盤上鬧事去了，目的是為了認回孫子……咦？為什麼要認回孫子呀？陽陽不是向北的兒子嗎？哦想起來了，陽陽是向東的兒子，後來，他不要了，才過繼給向北的……向東為什麼不要陽陽了呀？

  因為……因為他想出國……為了出國他逼著自己老倆口賣了住了一輩子的房子，拿走了屬於他的那部分遺產——對，沒錯，當年他是這麼說的，遺產！自己還沒死，他提前拿走了所謂遺產，當年是自己把他趕出家門的……

  怎麼都給忘了呢？

  看了一眼還在跟老伴哭著的長子，丁長明深吸了口氣，轉身進了屋。

  「你剛剛說，向東回來幹了什麼？」丁長明問兒子。

  丁向北看到父親向自己走來時，先前低落的心情終於好受了許多，輕嘆了一口氣說：「今天是君君的那座科技館開幕的日子，他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下了飛機直接到了那裡，大鬧了一場，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陽陽是他的兒子，他要認回陽陽。」

  「呸！他憑什麼認回陽陽？！」丁長明忍不住怒了，扭頭就想要發火，被丁向北拉住了。

  「爸，你讓媽先過來，他……他的事，等陽陽來了再說。」丁向北說，「現在的事，他沒有決定權，我們才有，您別激動。」

  丁長明愣了半天，長嘆：「我真羨慕老楊啊！至少他是閉了眼之後那一家子才鬥起來，我這還活著喘氣呢！就要看著兒孫們這樣鬧！」

  「爸……」丁向北無奈的看著父親。

  「是我的錯，爸不是在怪你，向北，你很好，一直很好！是爸媽沒教好向東！」丁長明突然自責道。

  丁向北擁抱了一下父親：「爸，我會處理好的。」

  而另外一邊，丁向東已經和母親哭過了一場，終於停下來了，王老太本來就最喜歡長子，如今看著兒子這幅模樣回來了，更是心疼得不得了，連聲問道：「你這些年都去哪兒了啊？！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丁向東想起自己這些年過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大別墅，大花園，覺得自己又想哭了……自己當年到底是怎麼想的，非要出這個國？！

  王老太沒有等到兒子的回答，左右看看才發現兩人還站在花園走道上呢，連忙拉著兒子往屋裡走：「瞧我這記性，來來！進屋裡說！」老太太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很開心的笑著說，「我讓培根——哎就是咱家廚房師傅做你最喜歡吃的咕咾肉還有……」絮叨著將丁向東帶進別墅，屋內整潔明亮的環境，又一次令丁向東幾乎哭出來。

  「來坐！快坐下！」老太太把兒子往客廳的椅子上按，又是一番仔細端詳，「瘦了，黑了……你這頭髮啊……怎麼都白了？向北還一頭黑髮呢！都不用染！」說著心疼的摸了摸丁向東的頭髮。

  「媽……我快六十啦！」丁向東含淚說道。

  王老太太愣了一下，眼淚又下來了：「你……你怎麼出去了這麼多年啊——」

  「你忘了他是靠什麼出去的了嗎？」丁長明忍無可忍地問了老婆一句。

  王瑩希回頭看向老伴兒，突然想起了當年的那段往事，頓時覺得尷尬無比，她慢慢回過頭來，再次看向長子，看著他蒼老又可憐的模樣，突然說不出話來。

  「爸……媽……」發現氣氛突然冷下來的丁向東有些慌。

  丁長明看著長子，左右想想還是不忍心，指了指桌上王巧剛端上來的瓜果：「你先吃，我跟你媽媽說說話。」說完，拉著老伴進了書房。

  「長明……」王瑩希叫老伴的名字，「都這麼多年了……」

  「都這麼多年怎麼了？你知道他是回來做什麼的？你就上去兒子長兒子短的？當初他走的時候還認我們倆嗎？他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要了！」丁長明搶白道。

  王瑩希咬著唇，老伴兒說的她何嘗不明白，然而……

  「可他……到底是我生的啊！」王瑩希看著丈夫，「他能回來，說明想通了，他肯認回我們，認回陽陽了啊！這……這難道不好嗎？」

  「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丁長明瞪眼，「他想通了，回來了，要認你了，你就答應，可他要認回陽陽，你問過陽陽答不答應了嗎？你問過向北答不答應了嗎？！」

  「這……這……」老太太說不上話了，支吾了半晌才說：「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趕他出去……我不管，向東好容易回來了，我不許你把他再趕出去！」

  「你怕是忘了當年是誰要把你我趕出丁家別墅的了！」丁長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