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成長的疼痛

  他的聲音響亮，全家都聽到了。

  不一會兒，全家人都聚在書房，丁長明拿著信封，笑著遞給丁始君：「君君，來，自己拆開。」

  丁始君壓抑著內心複雜的情緒，看了丁始陽一眼，前先她已經做好了丁始陽如果拿不到信，她就要衝上三樓去搶，又或者，拿到信之後直接向丁長明告狀的準備。此刻接過了信封，看著郵戳上的日期，信明明早在考試結束之後一周就已經寄到了！這麼久都不拿出來，甚至如果不是丁始君無意中的發現，自己可能就會再次失去讀書的機會，而且是在翔鷹的讀書機會，這麼想著，丁始君心中的憤怒簡直無以言表。然而，丁始陽這樣一來，完美的把她報復的想法給打散了，說到底，即使明知道是錯的，他還是想保護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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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始君唉了口氣，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原諒他了。誰能挑選生養自己的人呢？她自己不行，丁始陽同樣不行。

  信封拆開，丁始君在奶奶的催促下將錄取通知書讀了一遍，一個寒假都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講完信，丁始君看向站在門口的田莎，見她也正看著自己，面無表情。丁始君忽然朝她笑了一下，可以了，知道你不高興，我就放心了。

  入夜，丁家別墅三樓，田莎狠狠地把相冊丟在地上，咬著牙問兒子：「你是腦子裡缺根筋嗎？要去幫那個小賤人？！她現在讀的學校比你好，將來考的大學比你好，找的工作比你好，你一輩子被她壓著，你高興嗎？」

  丁始陽憋著氣，爭辯：「君君過得好，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再說，我讀書怎麼就一定比她差了？而且不管怎麼樣，你這樣做都是不對的！你差點害得君君書都沒法讀！」

  「她就不配讀書！憑什麼一個鄉下來的臭丫頭，隨便複習了幾個月就能考進翔鷹？還不是靠老不死的走關係，什麼考進名校，我才不相信！」田莎歇斯底里的叫道。

  「小田，你瞎說什麼？！」一旁始終沒出聲的丁向東終於聽不下去了，「她能不能讀書關你什麼事？你去針對一個小姑娘有意思伐？她再好，爸爸再寵她，別忘了，陽陽才是兒子！你這都想不清楚嗎？」

  「兒子怎麼了？丁向北一回來，你看老不死的還看你一眼嗎？自從那小賤人回來以後，你看陽陽還有跟爺爺奶奶親近的機會嗎？我想不清楚？你們才想不清楚！將來要是老不死的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小賤人，我看你們上哪裡哭去！別忘了，現在可是男女平等的時代了！兒子算個屁！」田莎說。

  丁始陽看著這樣的父母，仿佛一顆心都浸在冰水裡，冷透了。父母似乎是對的，他們所做的都是在為了他丁始陽好……就象逼著他彈鋼琴，逼著他讀輔導班，可是他們卻忘記了問他喜不喜歡……

  這也算是父母的愛嗎？

  丁始陽是茫然的，他看著不斷爭吵的父母，甚至發現他們詭異的爭論點居然並不是對丁始君做了這樣的事到底對不對，而是有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鄉下妹子去做這種丟臉的事，對，只是因為沒成功而丟臉了，他們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問題……從這一點上來說，兩個人的出發點居然是一致的，實在是太可笑了。聽到後來，他甚至忍不住去想，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嗎？理智告訴他並沒有，然而耳旁父母的爭吵聲，又令他心生悔意，如果……如果當時不去幫君君的話……

  沒有如果。

  丁始君隔天就去翔鷹報到，插班進入初一（四）班。老師向大家介紹時特意說明了，這位同學來自湖南，請各位同學多照顧之類的話。老師的吩咐或者是善意的，但丁始君卻注意到教室里這群孩子們的目光中，有不少透著一絲鄙夷……這種目光在前世，丁始君面對過很多次，畢竟這是上海人最排外的一段時期。

  第一堂課下課鈴聲響起，沒有人離開座位，看書的依然在看書，做題的依然在做題，偶爾有兩三個前後桌湊在一起的，談論的也是作業方面的話題。丁始君微微一笑，果然學習氣氛很濃啊！

  正在這時，她前座的一個女生回過身來，用上海話說：「哎，儂會得講上海閒話伐？」

  丁始君愣了愣，還沒回答，旁邊就有人同樣用上海話說，「人家鄉下頭來的，別說講了，說不定聽都聽伐懂！」

  丁始君內心蹦出好幾頭草泥馬之後，掛了一臉笑，用上海話說：「不好意思，上海閒話又伐是外文，有啥聽伐懂，講伐來額？」

  頓時整個教室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瞪著丁始君。

  過了好半晌，剛才的女生才用普通話說：「原來會說上海話啊……哎！你不是湖南人麼？怎麼會說上海話啊？」

  丁始君一笑：「呵呵，我是湖南人沒錯啊，不過小時候在上海生活過一段時間，上海話一直沒忘記而已。」

  一旁馬上又有人接口：「那你會說湖南話嗎？就是毛主席那樣的！」

  丁始君哈哈笑起來，果然是孩子，就算是有敵意也分分鐘被好奇給打敗了。

  「毛主席是韶山人，我是白公市人，離得雖然不是很遠，不過我們湖南有句話，叫隔山聽不懂，意思就是隔了一座山就聽不懂對方的話了。」她說。

  「這個我知道！我跟爸媽去衡山玩，經過長沙，兩邊的話完全不一樣！」

  「行了，反正你兩邊都聽不懂！」

  一群孩子們就這麼說起來，丁始君的健談以及流利的上海話很快消除了孩子們的牴觸心理，第一天放學後，她已經有了兩三個同路回家的小夥伴。

  回到家，丁始君興奮的心情還沒有平復，深吸了口氣，正想上樓，發現丁始陽正坐在花園的台階上發呆。想了想之後，她走了過去。

  「陽陽哥。」她輕聲叫了一下。

  丁始陽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了回去，看著花園裡還沒來得及發出新芽的花草，半晌輕輕地說：「我有點後悔。昨天我爸媽為了……吵架了。」

  丁始君放下書包，坐到他身旁，沒出聲，她知道丁始陽現在只是想找個人傾訴。

  「他們……是為了我好……我卻……」丁始陽苦笑了一下，「我想說他們是錯的，可是他們的錯卻是因為我而犯的……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丁始君轉到他面前，蹲下，認真地說：「陽陽哥哥，我覺得你是對的，不僅僅是因為你幫我找到了信，讓我有書可讀，還因為你有正義感，能幫助大爸爸大媽媽他們不犯更大的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沒有能進翔鷹，我的未來或許從此就會不一樣，甚至可能從此困苦……而你爸媽會把這次成功看作是可以隨意改變他人人生的契機，如果最後，他們想要害的人不是我，如果他們不僅僅只是想害一個人不能讀書，而是想要害一個人的命！那個時候，他們還說是為了你，你能接受嗎？」

  丁始陽臉色在聽著這番話的過程中漸漸變白，最終猛的搖頭：「不！我爸媽不可能做這種事！」

  丁始君冷冷的說：「他們已經做了！並且，他們把自己做錯事的根由歸結在你身上，這才是你現在苦惱的原因，不是嗎？」

  丁始陽瞪大眼，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什麼都顯得那麼無力。

  「我……我要想想，讓我好好想想……」丁始陽兩手捂著頭，苦惱的呻|吟道。

  丁始君拍拍他的肩，沒有繼續說什麼。

  想吧，好好想清楚！丁家的家教這么正的三觀，我不相信你會長歪！當年你被這對父母逼得那麼慘，都僅僅只是離家失蹤，沒有做任何報社的事，那現在更不會！陽陽哥哥，想吧！想明白了以後，我們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