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楊家來拜年

  丁長明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說：「君君是真象你奶奶啊！越大越象，向北，我不是偏心，我是心中有愧啊！父母在，不遠遊……我沒做到。」

  丁向北說：「爸，您對君君好，我是一萬個高興，只要您不溺愛她，她肯定長不歪，再說您說的這句話，後面不就是『遊必有方』麼？您當年是為了求學離家，奶奶肯定是支持的，她怎麼會怪您呢？」

  丁長明嘆一口氣，說：「是啊，你奶奶沒怪我……她沒有怪我，我才更愧疚，你說她當時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就象你姐姐要走，我也不好受，可我也不能說不讓她去追求她喜歡的生活，是不是。」

  丁向北沒想到丁長明心裡對姐姐丁向西的出國還有這層想法，看著父親已經滿是皺紋的臉，心疼不已，他低聲說：「爸，您放心，姐姐出去了，還有我和哥哥在的。」

  「你哥被你嫂子攛掇著也在想出國的事呢……我能攔著嗎？攔了他能聽嗎？真以為國外遍地是黃金？我又不是沒出去過，還能不知道嗎？一個個的都不聽勸，非要出去，吃苦頭。」丁長明嘆著氣，越說越傷心。

  丁向北說：「爸爸，就算哥哥姐姐都出國了，您還有我呢！再過兩年，我就辦內退，戶口就可以申請跟隨子女回上海了，到時候我來照顧您和媽媽。」

  丁長明淚汪汪的看著小兒子說：「好，好，爸爸沒白疼你！」

  父子倆說著話，就這麼守過了歲。

  12點的鐘聲敲響時，丁家別墅的電話鈴聲就沒斷過，不時的有遠方的親戚打來拜年的電話，想往外打都打不通。丁始君對於這個熱鬧的場面是感慨的，若干年後，上海市將全面禁止市區內燃放煙花炮竹，未來的除夕夜將再也聽不到這些刺耳但是卻喜慶的聲音，空氣中也不會再瀰漫著嗆人但卻歡快的氣味了……社會在進步，文化卻在凝固。

  

  「在想什麼呀？」丁始陽的聲音從花園深處傳來，「快來一起放大地回春！」

  焰火的光照得花園微亮，丁始陽興奮的在朝這邊揮手，地上已經擺好了煙花。丁始君小跑著過去，笑說：「我們倆一起放？」

  丁始陽將手裡的蚊香折了一半，點燃，遞給丁始君，說：「對，我點這個，你點那邊那個！然後咱們站到當中，讓叔叔拍照片！」

  丁始君一看，父親丁向北不知什麼時候過來，手裡還抱著個照相機，做好準備抓拍的動作，嘴裡還問著：「好了沒有啊？預備……」

  丁始君接過蚊香跑到煙花邊，聽到號令，立刻跟丁始陽一起點著引線，然後兩人站在炫麗的煙花當中留下一張合影。

  當煙花漸消，爆竹聲漸止，直到終于歸於平靜，除夕過去了，新的一年在沉靜中悄悄開始。

  興奮之後都已經有些疲憊的人們都進入夢鄉，丁始君卻失眠了。

  在床上輾轉著，丁始君被心裡紛亂的思緒擾得無法入睡。1996年，在上輩子這是一個對丁家人來說充滿離愁的年份。如今因為自己的重生，是否會有所改變？會如何改變？

  剛重生時那種興奮感已經過去，她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把曾經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然後在其中修改掉曾經犯過的錯誤，如今卻發現，從她改變的那一刻起，人生就已經開始走向另一個陌生的方向，對於未來，她所能掌控的和預知的也越來越少……雖然整個社會歷史的大方向不會被改變，但丁始君相信，自己以及自己身邊人的人生方向已經改變了，而這種改變，她無法掌控……

  懷著複雜的心情，丁始君最後還是架不住困意，最終還是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年初一要給長輩拜年，丁始君洗漱之後，先給爺爺奶奶拜了年，然後給父母拜了個年，然後才知道丁向東夫婦帶著兒子去了田莎的娘家拜年，這也是丁家在上海唯一的親戚。

  由於是中年才移居到上海來的，丁家其實也屬於「新上海人」，家族的絕大部分親戚都在湖南老家或是北京，上海反而沒有什麼親戚，不過這倒也省去了走親訪友的麻煩。

  午飯過後，楊家打來電話，楊老先生說要來拜年。老友來方，丁長明自然是歡迎的，兩家離得也不遠，不多久楊老先生夫婦就帶著兒孫一起來了，加起來居然有十來人之多，這可是一大家子！

  丁始君這才將楊家人都認全，也是這時才知道楊老先生的大名。因為老先生帶來了一幅字畫送給老友做新賀禮。

  「你這個窮酸！來就來，送什麼禮！嘲笑我不懂斯文是吧？」丁長明笑罵道，他與楊老多年好友，一個學文一個學理，按說是談不到一塊兒去的，但偏偏倆人成了半輩子的好朋友，說話自然隨意。

  「你走開，這是我替淑玉送給弟妹的，你這種滿腦子木頭的人，我怎麼會送這麼風雅的東西給你？走開走開！」楊老爺子一臉嫌棄的揮揮手，自己往邊上挪了兩步。

  兩家人看著二老耍寶都忍不住笑出聲。楊夫人李淑玉跟王瑩希是老同學兼閨蜜，她白了丈夫一眼，拉著王瑩希的手笑道：「別理他，就是個犟嘴！他呀，為了這幅字畫，折騰了有一個禮拜了，從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王瑩希笑道：「其實我們老丁對字畫可稀罕著呢！別看他這樣，回頭就裱起來掛到小廳里去了！」

  丁始君看著展開的字畫，畫是一幅秋山紅楓，題字：「乙亥年予長明兄，賀年，願吾友即在秋山依舊紅。楊銘贈。」字下一印。丁始君感覺眼熟，突然想起來，楊銘？！著名當代國畫家楊銘？就是楊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