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這是穆城的目的？

  回公司時，舒蘇覺得腳下輕飄飄的，步子有點虛，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走。

  她明白，林嘉航最後和她說那麼多，只不過是委婉地勸她：像穆城這樣的人，就算找妻子，也會找個連林嘉航這種身份都不夠格結識的豪門世家貴女，她和穆城這種人完全屬於兩個世界，不如早日斷掉不切實際的幻想，踏踏實實生活。

  他是在勸她，但說的也必然是事實。

  穆城的婚事就快敲定了，至少在林嘉航看來是這樣，而且女方有著美麗的面龐和高貴的身份。

  「你還好嗎？」聲音從背後傳來，舒蘇回過頭，發現是小杜總杜明飛。

  乍然被公司大領導問候，舒蘇有些吃驚，隨後才搖搖頭：「謝謝杜總，我沒事。」

  杜明飛露出笑容：「回去上班吧。」

  舒蘇點頭，一步步朝辦公大樓走。

  

  她想起杜明飛的未婚妻關瑜，那個大企業家的獨女，不僅出身好，還長得好，還有高學歷，以及令人望塵莫及的工作。

  而穆城呢，也許他的身價比杜明飛還高，他的未婚妻怎麼也要和關瑜差不多吧。

  這裡面，關她什麼事呢？

  讀小說時，經常能看見一句話：鬱鬱而終。

  舒蘇以前一直不知道「鬱郁」怎麼能終，現在才知道，情緒的力量果然強大，從公司回來，失眠一夜，到第二天她就感冒了，還發起了燒，一度達到39度。

  只好請了假，在家中休息。

  這兩天穆城沒有打電話回來。

  舒雨不知道在忙什麼，她問過，得知她並不在濱江，似乎去周邊旅遊了。

  沈天呢，已經被她推開了。

  在這個城市，她竟一無所有。

  好在，還有穆穎。

  雖然穆穎平時對她冷嘲熱諷，但這會兒竟然還給她買了藥，雖然她自己也不會做飯，但還是叫了兩份外賣。

  一整天的時間，她仿佛在冰與火中炙烤，難受得厲害。

  穆穎到她房中道：「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舒蘇搖頭，「不用。」她向來就不習慣感冒去醫院，一是因為去了也沒多大用，二是貴。

  穆穎沒有強求，過了一會兒又過來道：「網上說金銀花泡水有點用，我去買點來吧。」說著也不管她是否回應就出門去了。

  儘管這關心冷聲冷氣，但這是唯一的關心。

  人在生病時尤其脆弱，再加上心中難受，舒蘇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要鬱鬱而終的狀態。

  穆城一直沒有聯繫她，她也不想打電話過去。

  無論是訂婚還是結婚，或是確實戀愛關係，都會是比較忙的狀態，不是嗎？

  若是打擾他，那多惹人厭煩？

  她躺下來，開始逼自己想別的，可腦海中就是屢屢想到一個高貴美麗的大家閨秀。

  窗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時值盛夏，當風颳來，必定等不了多久就會迎來暴雨。

  她很期待這樣的風雨，竟莫名會讓人覺得安心一些。只是穆穎，希望她帶了傘，或是能找到躲雨的地方。

  某個房間傳來「砰砰」的聲音，她想了起來，大概是風吹的。

  如果下暴雨，她現在就該去關好窗子了。

  發燒又頭痛，隨便動一動都會覺得不適，舒蘇按著頭，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從樓上開始，一扇扇關上窗子。

  書房的門依然打不開，她沒有心思再去管，只下樓來，又開始關客廳廚房的窗子。

  到穆穎的房間，才發現掉落的東西就是她房裡的，是一隻筆筒，她先關了窗，然後再緩緩蹲下身撿起筆筒和散落的筆，看了看，放到書桌上。

  書桌上放著穆穎的筆記本電腦，此時電腦開著，很容易就能瞥見上面感冒食療的搜索頁面。

  她心裡涌過一陣暖意，正要離開，卻發現任務欄下面的另一個頁簽：那個女人，他讓我叫嫂嫂。

  這是某個社交軟體的日誌頁面，頁簽上顯示的，是日誌的標題。

  她沒忍住好奇心，將那頁簽點開。

  女孩心裡，最隱密的心事化作文字呈現在眼前。

  「我一直知道，這世上從沒有公平。

  並不是每個生命都被賦予意義，並不是什麼樣的人生都值得去努力。

  如果一個人從出生就知道自己很快會死去，那她的生命會有什麼意義？她又該怎樣去努力？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是那個沒有意義的生命，以前會常常問老天，後來卻已習慣。

  先天性心臟病，它想奪去我的生命，大概已經有四五次了吧。

  我想也許在上帝的死亡筆記里，我是該在10歲那年死去的。

  但哥哥把我救了回來。

  我又活了，但我知道死亡它仍然時刻注視著我。

  本來我是無所謂的，對這世界我毫無眷戀，但一天天過去，這句話我卻越來越說得心虛。

  我想我是不是愛上了我的哥哥？

  也許也不是，哥哥說我太過依賴他，大概就是依賴吧。

  可是愛不愛，又有什麼關係？

  我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這一輩子我不可能結婚，有這樣一位哥哥，我又能接受哪個男人？

  從沒有問過他，但我一直以為，他也這麼想。

  直到那一天，我見到了那個女人，他卻讓我叫她嫂嫂。

  嫂嫂……

  嫂嫂……

  他讓她睡在他的床上，他讓她的衣服和他的掛在一起，他讓她給他做飯，他讓她的那些東西擺進了他的屋子。

  我一直以為這個地方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只是屬於我和他。

  可他卻說，我總要嫁人。

  我不要，我從沒想要，除非他願意娶我，我會開心得死去。」

  「又一次，他為了她而批評我，我知道他已經開始厭煩我了，也許覺得我是拖油瓶，是電燈泡，也許時刻想著怎樣把我弄走。

  我知道如果我還有一點自尊，就該自己離開，但那自尊碰見他，什麼都沒了，我不想離開，那樣就再也見不到他。」

  「他當著她的面，撕破了這個家偽裝的皮，讓所有人鮮血淋漓。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她？

  我又問他，車禍是不是他假造的，他默認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

  他不可能愛上她，就算是，也不可能那麼快，那麼深愛。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對什麼人一見鍾情？

  可是為什麼？」

  「我問哥哥，我是不是沒有幾年能活了？

  哥哥說，他會救我，一定會。

  我說，怎麼救，我的病沒得救。

  哥哥說，心臟，他會給我找一個心臟，我們去國外做心臟移植手術。

  我說，可是有那麼多錢嗎？

  他說有。

  我說，但去哪裡找一個心臟？這樣的器官，不知多少人想要。

  哥哥說，他有辦法。」

  「那個女人生病了，看見她躺在床上似乎要死去的樣子，我突然想到哥哥的心臟來源。

  會不會，她就是哥哥替我找到的心臟？

  她哪裡配得上哥哥，哥哥也完全不會看上她，除非，他有別的目的。

  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哥哥是這樣打算的，如果我們之間要有一個做殺人兇手，那就交給我。

  我不會讓哥哥背負殺人罪名，絕不。」

  舒蘇用盡畢生力氣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癱坐在地上。

  暴雨早已傾盆而下，她的淚水瀰漫了整臉，喉間喘不過氣，似乎要窒息過去。

  什麼都不是，她的感情，她的生命，她與他共度的時光，其實什麼都不是，在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里，她只是一個心臟供體。

  這一刻，她仿佛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被拿走了，血也被抽乾了，整個身體空空的，涼涼的，只剩下一個軀殼。

  要拿就讓他拿吧，她想。

  反正她也心死了，也沒有什麼求生的欲望。

  死也沒什麼不好，她好累好累，沒有力氣逃。

  既然這樣，那不如索性不要逃，任他挑個合適的時機，拿了她的心臟去給他的妹妹。

  暴雨一直下，穆穎一直沒回來，她一直就這樣躺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放在床頭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沒有去管。

  電話終於被掛斷了，但安靜只持續了一會兒，就又繼續起來。

  她不知道是誰這麼有毅力，竟一直打。

  她繼續躺著，但手機鈴聲第三次響起。

  她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緩慢而艱難地挪向床頭，看到了那屏幕上的名字：穆城。

  是他，他打電話來了。

  她接了起來，「餵。」

  「怎麼一直沒接電話，在忙嗎？」

  「沒有。」

  「這兩天太忙，有空都已經是半夜，所以沒給你聯繫，你怎麼一點主動聯繫我的興趣也沒有嗎？不怕我在外面亂來？」

  「就算你亂來，我又有什麼辦法。」

  「怎麼了？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電話那邊似乎意識到有什麼問題，很認真地問她：「小蘇，你怎麼了？嗓子出什麼問題了嗎？怎麼聲音有點不對？」

  「沒什麼，就是有點感冒。」

  「感冒，什麼時候感冒的？嚴重嗎？」他立刻問。

  舒蘇不說話。

  他繼續道：「有沒有去醫院？我過兩天才能回去，讓穎穎送你去醫院好嗎？」

  「不用……大概快好了吧。」

  「小蘇，你是不是在怪我？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儘量早點回去。你等等，我先掛電話給穎穎聯繫，讓她送你去醫院。」

  穆城果然很快掛了電話。

  舒蘇又覺得，他是真的關心自己的。

  要不然，他何必做到這個份上？只要保證她不死就行了。

  是嗎？

  沒有讓她等太久，很快穆城的電話又打來。

  「小蘇，我已經和穎穎說了，讓她帶你去醫院，她說濱江在下雨是嗎？等雨停了你們就去。還有……」

  「如果去醫院，要不要先查有沒有懷孕？我是怕萬一，如果有，聽醫生安排再說。」

  她此時也想起來，雖然她一直堅持要有避孕措施，但他是想要孩子的，這樣僵持下來，總有不那麼周全的時候，比如上次酒店的第二次。

  對啊，如果他想要她的心臟，那他不是應該比她更不想要孩子嗎？

  那樣只會給心臟移植帶來麻煩是不是？

  她這樣想著，一時沒仔細聽他在電話里說了什麼，直到他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小蘇，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有點難受……從來沒感冒這麼重過，可是身邊沒有一個人。」她終於開始正常說話。

  穆城又和她道歉，「對不起，小蘇，我儘快回去，好嗎？你一定照顧好自己。」

  「嗯……我沒事……」

  掛完電話，她躺上了床。

  她想，自己不能就這樣胡思亂想，畢竟穆穎也是猜測，不是嗎？

  就算穆城想要找個心臟，那也不用和她結婚的，直接找個什麼理由留她在身邊就好了，比如女朋友，保姆，或者職員，都可以，反正他有錢，做什麼安排都很簡單。

  所以，不一定是這樣的，也許是其他原因。

  很多種可能，但她竟然無法說服自己把「他是真的愛她」的原因加進這很多種可能里。

  時至今日，她越來越不自信，越來越敏感脆弱，比起愛情來，她更傾向於相信其他目的。

  半小時候，暴雨停歇，穆穎回來。

  她走到臥室，倚靠在門前，一臉冷漠看向她。

  「我終於明白我哥為什麼受你迷惑了，大概是因為你永遠都是一副天真無害純良小白花的模樣吧，讓他覺得好做老婆。托你的福，我哥責怪我為什麼不告訴他你生病，不送你去醫院，好啦，現在我送你去醫院吧，我這位生了感冒重病的患者。」

  「不用了。」舒蘇回答。

  原來面對穆穎，看在穆城的面子上，她會把她當妹妹，當不懂事任性的小女孩。

  而現在，她竟再也做不到。

  再不懂事，穆穎也已經二十一歲了。

  面對生病的她，穆穎想的是什麼呢？

  想的是，奪取她的心臟，想的是，他們兄妹二人如果要有一個人來做殺人兇手，那麼就讓她來做。

  可是，她這個被他們看中心臟的人哪裡做錯了？這又關她什麼事？

  穆穎因為舒蘇冷淡的語氣和神情愣了一下。

  隨後她不屑地輕哼一聲，情緒似乎更失控：「不去就不去吧，能威脅到我什麼？以為用苦肉計可以離間我和我哥哥嗎？告訴你，不可能，不可能！」她說著，氣急敗壞轉身離開。

  舒蘇看著她的背影，竟詭異的有一種勝利者的感覺。

  可是明明她才是一敗塗地的那一個，怎麼會有勝利者的感覺？

  想了想，似乎是因為穆穎的不甘、憤怒，以及忌妒。

  如果穆穎真如她表現出來那麼自信，那她就不會生氣了。從這一點上講，是不是說，所謂的心臟計劃，也只是她自己安慰自己？

  不過半小時候，穆城又發來信息，問她是否有去醫院。

  她心情稍好，回復了他。

  【舒蘇】：沒有。

  【穆城】：為什麼不去？穎穎不帶你去嗎？

  【舒蘇】：不是，不關她的事，我自己不想去。

  【穆城】：為什麼不想去？如果要說是因為心疼錢，我怕我會忍不住打你。

  看著信息，舒蘇不由露出些笑意。

  【舒蘇】：去了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而且我討厭打針吃藥。

  【穆城】：你怎麼這麼任性。真不去，那也不要上班，請假在家休息，我兩天後回來，希望那個時候你已經沒什麼症狀了。

  她回了個「可愛」的表情。

  這一刻她突然下了決定，她不查了，反正查不到，她要向他攤牌，要他親自說出答案來。

  對，就是這樣，再糟糕的後果，又能糟糕到哪裡去？她再也不要受這種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