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秋後算帳

  二丫知道莊大奶奶在想什麼，可她現在卻一點歡喜不出來。

  文哥跟蘇大夫人這會不知鬧成什麼樣了！

  這大夫人竟敢光天化日下擄人，想必在自己家裡，更有些了不得的手段，文哥他，不知能不能頂得住？

  

  昨晚她跟娘去了吳宅偏院，得知三姨還沒回來，當時她心裡有些不太好的感覺。以三姨脾性，是一定不會留戀蘇家大宅的，她之所以不肯回來，一定是為了文哥這一個原因。

  怕他被人欺負，怕大夫人趁老爺重要管不了事，暗中給他使絆子下黑手。

  剛才更從那車夫口中得知，蘇大夫人的娘家侄子要來！

  這算是幹什麼？要過繼？！給自己再找個兒子？！

  真恨不能變個蜜蜂飛到蘇家去，看看文哥到底怎麼樣了！

  「大奶奶，這世上的事可不能看表面。」二丫嘆了口氣，委婉地表達出不快的心情：「就比如說吧。」但為防止對方深問，她緊接著就岔開了話題：「大劉莊的劉四莊頭，本來說好他是幫我的，可一晚上過去，人就變了，雖說不是他自己的本意，可到底讓我有些寒心。」

  莊大奶奶一愣，繼而沉默下來。

  「大奶奶您是個明眼人，這裡頭的枝枝節節，您該比我更清楚才是。」二丫試探地看了對方一眼：「據說，跟四美鋪有關？」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四美鋪三個字，莊大奶奶忍不住重重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跟他家跑不掉干係！你說這街市上這麼多人，華北鎮又這麼繁榮，難道竟容不下兩家點心鋪子麼？也不知他家怎麼想的，不好好做點心應市，天天在家賭心眼子想害人！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我莊家做不下去，他李家就能一手遮天？沒了我莊家，難保還有王家周家，自家沒本事，怎怨得出不了頭？！」

  二丫拍著手笑了：「大奶奶這話說得痛快極了！可不是這麼個理兒？自家不如人，怎怨得別人比你高明？」

  其實她這話有暗指蘇大夫人的意思，不過當然了，對方是聽不出來的，倒是娘，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

  「所以說還是咱倆投機呢！你這丫頭就跟我一樣，咱都是伶俐人，不說那帶拐彎的話！這李家跟劉四那也是合作了上幾十年的事，都說被我家壓了一頭，按說劉家的花該比祈家好幾倍才是，怎麼不見他出產的鮮花餅強過我家？要說不是自家水平不行，天打五雷轟呢！」

  二丫趁機向前一步拉住了大奶奶的手：「大奶奶，那要這樣說起來，你們怎麼還不換人？劉家莊的花田我是親自去看過的，如今裡頭還有我一份股呢！不瞞您說，就打官司前幾天，我才跟他那兒種了新苗，手把手教他們怎麼選地下水呢！品質沒的說！」

  莊大奶奶一愣，接著大笑起來：「你怎麼又跟我這兜起生意來？才說劉四昧下良心欺了你，怎麼你倒幫他說起話來？」

  二丫娘也立刻表示不滿：「丫頭你瘋了？麻姑那天被硬拉走的事，敢情你是忘了？」

  二丫幽幽眸色微漾，似輕風掠過水麵，柔和了娘不滿的情緒：「娘，劉莊頭不也是沒法子？他不想得罪李家，可不也送了小猴子進城麼？只是明面上不願與人爭持，弄得幾十年老夥伴失了面子而已。論事實，他到底還算是幫了咱們的嘛。」

  二丫娘嘀咕一句，莊大奶奶還沒來得及回應，卻聽見門口傳來洪亮的大笑聲：「我就說你這丫頭心胸不一般，果然以德報怨，沒得說，我沒看走眼，是個能成大器的！」

  眾人忙起身行禮，莊老太爺笑著擺手：「不必這套，天熱更麻煩，大家且坐著，我有話要說。」

  正說著，丫鬟們送了冰汲的西瓜上來，於是先吃喝起來，二丫先吃了幾塊，覺得不過癮，取隨身帶的新鮮薄荷幾枝，兌進西瓜汁里，再放幾片檸檬香矛，到了嘴裡頭真箇是涼沁心脾，寒凝齒頰，比光用井水浸的瓜瓤，更覺得爽口多了。

  「還是你這個主意好。」莊大奶奶拈了一支留蘭香薄荷在手裡，放鼻下嗅個不住：「我看明兒得新研究個薄荷餅來，這天熱得，芝麻醬都嫌膩！還是這個味兒清腦通竅！對了丫頭，你可有現成的方子？」

  二丫勾唇淺笑，眼底滿滿得都是不懷好意的亮光：「莊大奶奶，您就別費這個事了！想吃香草點心飲料啥的，到時候叫人套了車，到我那地兒就有，何必自已在家麻煩！」

  莊老太爺不用冰物，正含了一口薄荷溫茶在口中，聽見這話，差點沒噴了對面丫鬟一臉：「媳婦你聽聽這丫頭會不會做生意？你也算人精了，就只算不過她！」

  莊大奶奶也笑，手裡搖著扇子，眼中閃過敬佩之意：「沒錯，依我看，過不幾年，說不準這城裡頭塊點心鋪的招牌，是誰的了！」

  二丫忙擺手：「別別，您別用這話套我！您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只在我那村里，絕不會想到城裡來討生活！我離不開那小香草園子，要讓我住城裡，說實話，我覺得憋屈！」

  莊大奶奶抿著嘴在扇子後頭笑：「這話可別說早了！將來你總要出閣，依你的面貌相兒，我看不會是個在莊稼地里呆得久的！保不齊將來坐得比我還高呢！」

  二丫娘聽著心裡一動，不由得又想到文哥，久不出聲的她，情不自禁，重重嘆了口氣。

  莊大奶奶注意地看她一眼：「喲大嫂子，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見你說話，光嘆氣哪？」

  二丫娘再也忍不住了：「莊大奶奶，您說這蘇大夫人，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哪？」

  一屋子人都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不由得都愣了。

  二丫本想出言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過後想想也好，反正問不問的，人家也知道是這麼回事，何必過多喬飾？反顯得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