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大鬧

  吃罷午飯，王氏雷打不動睡午覺去了。

  韓氏和青芷略睡了一會兒，便起身換了衣服戴著草帽去了後院。

  

  青芷先摘了一籃子玫瑰花，然後拿了竹剪，細細地把她的玫瑰苗都修剪了一遍，又重新施了肥。

  做活的時候她專心致志，倒也不覺得，可是活幹完了，青芷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又晾乾了，布料硬硬的。

  她回屋拿了浸了薄荷的涼開水，自己喝了一氣，這才端著茶碗去了後院。

  韓氏正在剔玉米苗，接過水一飲而盡，覺得涼爽多了，便繼續蹲下剔苗。

  青芷把茶碗放在妥當地方，也蹲下開始剔苗。

  她一邊小心翼翼薅出多餘的玉米苗，一邊道：「娘，真是可惜了，如果剔的是豆苗或者蘿蔔苗，還能用來炒菜，可惜是玉米苗，剁碎了小雞都不吃！」

  韓氏笑了起來，把薅出來的玉米苗扔在一邊，道：「嫩玉米苗牛倒是吃，等一會兒薅完了你都撿起來，送到荀紅玉家去，她家牛多！」

  青芷答應了一聲，一邊幹活，一邊和母親說著話。

  正在這時，青芷聽到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扭頭一看，發現是姜秀珍，便笑著答了聲招呼。

  秀珍怯怯地走了過來，不言聲在青芷旁邊的地壟蹲了下來，也開始剔苗。

  青芷看了看，見秀珍做活比自己還要細緻熟練，便道：「秀珍，你幹活不錯呀！」

  秀珍鼓起勇氣看了青芷一眼，發現青芷的小臉隱在草帽帽檐的陰影之中，依舊晶瑩雪白，越發顯得眉目濃秀，好看得很，心中不由道：這麼好看的人，怎麼能做這些粗活呢！

  她剔著多餘的玉米苗，順手把草也薅了下來，然後輕輕道：「我從還不記事的時候開始，就開始跟著我娘下地幹活了……我祖母很厲害的……」

  青芷頓了頓，用力薅出一棵雪草，道：「我和你一樣。」

  她小的時候，她娘韓氏做活，王氏不肯看她，韓氏只得做什麼都帶著青芷，青芷也是自小跟著韓氏下地幹活，跟著韓氏出去洗衣服，跟著韓氏去灶屋做飯……

  聽了青芷的話，秀珍抬眼看向青芷，心裡一陣酸楚：原來這麼美麗的青芷也這麼可憐啊……

  青芷仿佛能夠讀出秀珍的心聲，當即抬眼看向秀珍，大眼睛璀璨奪目如夜空星辰：「不過我已經長大了，我會保護我自己，保護我娘，誰想要欺負我娘，欺負我，我必定會加倍還回去！」

  秀珍看著青芷的眼睛，精神頓時振奮起來，有些移不開視線了：青芷真勇敢啊！

  見秀珍呆呆看著自己，青芷不禁笑了起來，低頭繼續做活。

  秀珍忙也繼續忙碌了起來。

  三個人幹活就是快，很快就把這塊地的玉米苗剔好了，野草也全薅了，不過她們三人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浸透了。

  趁王氏還沒起來，青芷和秀珍一起去灶屋燒了水，韓氏帶著她倆洗了個澡，都換了乾淨衣物。

  梳好頭之後，青芷和秀珍抬著一筐野草和剔下來的玉米苗，一起去了村東頭的荀紅玉家。

  荀紅玉正被她娘逼著在學做針線，見青芷過來了，自然是大喜：「青芷，你來教我做針線吧！」

  紅玉娘正拿紅玉沒法子，見青芷來了也是歡喜，忙把紅玉交給青芷，自己接了青芷拿來的玉米苗和青草去了牛棚。

  青芷見紅玉用上好的衣料在練習裁剪衣服，便笑了起來：「這樣太浪費了，你先用舊衣料練習裁剪吧！」

  紅玉很聽她的話，當即尋了件先前的舊裙子，拿來讓青芷教她裁剪。

  青芷怕王氏醒來找秀珍，不敢多呆，只教了紅玉最簡單的裁剪衣料縫製褻褲，便帶著秀珍離開了。

  紅玉自然是捨不得的，非要出來送青芷。

  她娘說她快要說親了，日日把她拘在家裡，讓她學著做針線，都快悶死了。

  紅玉娘拿了空竹筐出來，見紅玉拉著青芷的手不肯丟手，又好氣又好笑，索性道：「既然捨不得分開，那你去青芷家裡玩吧！」

  紅玉聞言差點跳起來，生怕她娘反悔，拉著青芷就往外跑，口中嚷嚷著：「娘，我晚上在青芷家裡吃飯！」

  秀珍忙也提著竹筐跟了上去。

  王氏睡足醒來，叫了秀珍過來侍候著起身，坐在堂屋裡喝茶吃點心。

  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可是左想右想就是想不起來。

  秀珍生怕王氏一言不合就拿長指甲撓上來，大氣也不敢出，鵪鶉般立在一邊候著王氏的吩咐。

  吃了兩塊點心之後，王氏這才開口問秀珍：「韓氏呢？虞青芷呢？」

  這娘倆要是敢還在睡午覺，她非去撕了她們不可！

  秀珍忙道：「啟稟老太太，韓娘子正帶著大姑娘在後面園子裡幹活……」

  她覷了王氏一眼，補充了一句：「荀家的女兒荀紅玉也在後面園子……」

  王氏原本還在尋思著如何找個由頭折騰韓氏青芷母女，聽說荀紅玉也在，便暫時偃旗息鼓了——她一輩子好名聲，蔡家莊誰不知道她含辛茹苦教養兒子，待媳婦孫女也慈愛寬容，她不忍心壞了自己這好名聲！

  因家裡有客人，所以韓氏和青芷準備晚飯的時候頗用了些心思。

  韓氏把中午剩下的臘肉切成薄片，炒了一道青椒炒臘肉；又從門外經過的豆腐擔上買了塊豆腐，做了道小青菜燒豆腐。

  除了一葷一素兩道熱菜，她還準備了兩個涼菜，一個是趁王氏不在家時搬出來的魚鮓，一個是涼拌小蘿蔔。

  青芷又熬了一鍋黃燦燦的玉米粥，給王氏貼了倆白麵餅子，其他人都是桃黍麵餅子。

  晚飯準備好之後，青芷整理好食盒，讓秀珍往學堂送飯去了。

  青芷想了想，又去了堂屋，笑盈盈道：「祖母，今日天氣炎熱，屋子裡有些悶，院子裡有風，倒是涼快些，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在院子裡吃飯？」

  王氏原本都是自己一個人用飯的，可是今日荀紅玉也在，為了表現她的寬容慈愛，王氏便難得下凡一次，吩咐青芷：「今日飯菜不必分開了，我和你們一起在院子裡用吧！」

  青芷清脆地答了聲「是」，這才出去了。

  韓氏聽了，有些吃驚，不知道王氏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見韓氏疑惑，青芷笑了起來，湊近韓氏低聲道：「娘，因為紅玉在，祖母又要演戲了！」

  韓氏這才明白了過來，不由也笑了起來。

  青芷和紅玉很快便把飯菜在院中梧桐樹下擺好，這才一起去請了王氏過來。

  王氏過來一看，覺得還算差強人意，便紆尊降貴在方桌邊坐了下來。

  青芷拿了白麵餅子遞給王氏：「祖母，這是特地給您貼的白麵餅子！」

  王氏接過來咬了一口，默不作聲吃了起來。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太陽剛剛落山，夜幕卻未降臨，晚風習習，不熱不涼很是愜意。

  因王氏在，眾人都不說話，就連一向活潑的荀紅玉都變得正經起來，不敢吭聲，院子裡一時有些靜。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細聽的話是好幾個女人高聲大氣說話的聲音，還夾雜著雜亂的腳步聲、釘了掌的馬蹄聲和馬車車輪滾動的轆轆聲。

  王氏皺著眉頭道：「怎麼回事？外面怎麼這麼吵？」

  在溫家的新車夫司徒峰的奔走下，到了後半晌，虞冬梅和虞蘭終於集合了大姐虞筠，二姐虞秀雲，三姐虞秀萍和四姐虞裙，七姐妹聚集了六姐妹，由虞蘭出錢雇了兩輛馬車，再加上虞冬梅的兒子雷雨辰，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蔡家莊而來。

  這會兒正是村里人吃晚飯時間，村民有的愛熱鬧，端著飯碗三五成群聚在村頭巷尾的大樹下小橋邊吃飯，見虞家六位姑娘這個時候齊齊回來，都有些吃驚，待虞家姐妹過去了，便七嘴八舌議論著：

  「天都要黑了，這六姐妹回來做什麼？」

  「虞家發生啥大事了？」

  「沒聽說啊！」

  「……」

  虞冬梅得意洋洋坐在虞蘭的新馬車裡，心道：這下子我可要給虞世清來個下馬威，攪了他納妾的好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以後老老實實過繼雷雨時，家產全落在我的手裡！

  到了娘家大門外，虞冬梅扶著雷雨辰的手先跳下馬車，雙手叉腰站在那裡，等眾姐妹都下來了，這才吩咐雷雨辰：「雨辰，把大門撞開！」

  雷雨辰答應了一聲，一拽一拽晃著走到了大門前。

  他雖然才十六歲，可是又高又胖，站在那裡如同一座黑肉山一般。

  虞冬梅見兒子過去了，便開始高聲動員姐妹們：「虞世清有了媳婦忘了娘，居然和韓氏虞青芷合著伙子把咱娘趕到老五家，咱們若是不給他個下馬威，他還不知道咱們的厲害！」

  周圍聚攏了不少村民，大家的日子乏善可陳，平日最愛看別人家的笑話，如今虞家要出大事了，自然都端著飯碗圍了過來。

  這時候雷雨辰已經走到了大門前面，他側身對準大門，用力撞了過去。

  誰知大門只是虛掩著，「咣當」一聲就被撞開了，雷雨辰一時收拾不住，整個人向裡面跌了進去，噗的一聲正面朝下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