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鬧豺了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年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了。那個年味兒，總是與醃肉鹹魚相聯繫的，總是與新衣服新鞋帽相聯繫的，總是與提新車逛超市相聯繫的。天越是冷，外面的人兒卻是絲毫不見減少。

  然而這一切，和大楓市的金藍灣吻合不上。

  金藍灣外於市區外圍，是郊區。比金藍灣距離市區更遠的地方，都被拆掉了，唯獨金藍灣這一帶萬畝土地，依然留在這裡，絲毫不見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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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萬畝地，自然也有上萬的人口。幾千戶人家散落在青元山周圍，呈扇形分布。再外圍，就是千畝藍湖水面，像是一個張開了膀臂的母親，將這些莊戶擁在了懷裡。

  有很多人質疑，為什麼城市開發到現在，金藍灣這一帶始終沒有被拆走。終於有一天，在市領導調研到這裡，回答了金藍灣村委會主任茆金喜的提問。

  原來是位置好，有山有水，市里等著賣高價呢。

  茆金喜明白了原委之後，就等於這裡幾千戶人家都明白了原因了。於是，大伙兒都在盼著，等哪天有個大老闆相中了這裡，大把大把地灑票子，用錢把各家各戶堆成百萬富翁千萬富翁。

  所謂官二代富二代，還有一個拆二代。

  要想一夜暴富，農民除了拆遷，還有什麼指望呢。

  因此，這裡的土地，不像別的地方拋荒，全部都被種了莊稼。

  下半年，割了晚稻，就等著耕地翻種油菜和小麥了，這時候，村子裡忽然有了謠言傳播開了，有人說青元山里鬧起了豺狼。

  豺狼？

  這個詞兒，已經有很多年都不聽人提起了。可是說這個話的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那個豺狼啊，到了月圓的晚上，會站到山頂上，對著大大的圓圓的白白的月亮狂叫，那個叫聲，嗚咽嗚咽的，就像是一個男人在低聲痛哭。」說這個話的，就是一個男人，他叫方老四。在家裡排行老四，今年五十出頭了，前面的三個哥哥都去世了，現在說起來，他完全可以叫方老一了。

  「方老四，你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成天東跑西竄的，在哪裡聽到的這些鬼話？」有人對方老四的話嗤之以鼻。

  方老四是個光棍。光棍在村民們的印象中，就是好吃懶做的典刑，這樣的人，哪有熱鬧哪兒鑽，哪有便宜哪兒撿，當然了，哪兒有八卦，他們也是第一個聽到的。

  金藍灣的村民們除了地里的活，其他時間都是進大楓市區打工，做瓦匠做木匠做漆匠，為那些喬遷新居的市民們裝潢房屋，這些都是青壯年男性。女性呢，四五十歲的，就進城當保姆做家政，更年輕的，就進飯店進餐廳，做服務員，或者在城裡開個美容美髮廳，專門做頂上生意。

  沒有人像方老四這麼閒的。

  方老四能出來講幾句話，嚼幾次舌根，都得是傍晚的時候，或者接近春節的時候。

  「我是在山那邊聽人家說的，你們還年輕，沒見過豺狼，我小的時候可是見過的，那個豺狼啊，長得和狗一個樣，跑起來飛快，見到家裡的牲口，一口銜住，轉身就走，誰也攆不上。我小時候，村子裡有戶人家的孩子都被豺狼給銜走了。」方老四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全村的人都跟在後面追，一直追到了青元山上，可是，哪裡還有豺的影子？」

  這個時候，有個小媳婦問道：「那，四叔，後來孩子呢，找到了嗎？」

  方四瞅了一眼那個小媳婦，正是他看著漂亮的那個，方四知道她是柳青的妻子，她正在市里做美甲呢，聽說一天收入能達到幾千塊。

  別的不說，就衝著柳青家那上下二層四間的大洋方裝潢就能明白了，如果還不明白，再看人家院裡停的那輛奧迪車也明白了。

  農村人家，有幾戶能買得起四個圈圈的奧迪啊。

  「找到了，找到了。」方四忙不迭地說道，「那娃兒會哭啊。豺再聰明，也是動物，它又不懂得捂住孩子的口鼻，讓他不哭吧。我們村的人，就順著哭聲，找到豺藏身的洞。那個洞，叫一個深，叫一個臭，叫一個腥膻。」

  「比你方老四的身上味道還要重嗎？」有個漢子打趣兒道。那人方老四聽了聲音，就不敢接話了。因為說話的人，正是村委會主任茆金喜。

  「嘿嘿，村長回來了？」方四打了個招呼。

  「少說點譁眾取寵的話，這年頭，還有人能看到豺狼？告訴你，我們村前頭的青元山要是能吃，早就被人家吃光了，你方四這個懶勁兒呀，想吃口硬的都吃不到。」茆金喜這個話一說，正在聽方四胡侃的村民轟的一聲大笑，跟著就散了。

  村民們聚會聊天的地方，都是在村口處的小賣部那裡。

  方四看到人群都散了，也沒了精神，他想了想，卻又拔腿向茆金喜跑了過去。

  「村長，村長，這一撥的貧困戶，我，我能攤上嗎？」方四小心翼翼地問道，跟著，他的手伸進了口袋，拿出了一包中華煙。

  那煙盒早已拆開，方四抖索著取出了一根，遞向了茆金喜。

  茆金喜本來懶得理他，看到中華煙的份兒上，茆金喜還是停下了腳步。他接過煙，銜在嘴裡，那邊方四已麻利地給他點上了。

  「這個貧困戶，是要上會的，上了會，大伙兒議了，確定了誰，都會張榜公布。」茆金喜吸了口煙，然後吐了個煙圈出來。

  「那我有希望嗎？上回，你，你不是說報上去了嗎？」方四有些激動，又有些惱了，這個茆金喜，怎麼說話不算話。

  上回的話，和這一次明顯不一樣。

  上回他說的是，只要報上去了，街道民政一批下來，方四以後每個月都能拿到四百塊錢。怎麼這一回，又回到村子裡來開會呢。

  「上回是報上去了，可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現在是講究程序，沒有經過程序，是不行的，我一個人，也不好獨斷專行吧？反正，你有機會。」茆金喜說到這裡，又轉身朝自己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