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老兵記憶

  人的一生有千萬條路，但對於杜國兵來說，人生只有一條路。這不是他能逃避，也不是他可以選擇，只有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還要走得比別人更出色才能體現他的價值。

  軍隊不是開玩笑，在杜國兵踏上軍旅這條路來的時候，他已做好了迎接一切困難，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也要維護身上這身軍裝。對於秀華，他有一萬句對不起，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做得更優秀才能對得起她的等待，沒有其他選擇。

  「我知道你很優秀，我也知道你一定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我一定會給你更多的支持，絕不會給你拖後腿。」秀華抹乾眼淚冷靜的說道，「為了你，我決定加入到你的行列，只有這樣才能配得上你優秀，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杜國兵沒想到秀華會突然想到參軍，為了自己做出這麼大犧牲。她現在正上著大學，只要好好念書，一定回有更好的前途。放著更好的前途不去，非要來軍隊陪自己受苦，想到這，杜國兵心裡湧出一股暖流，極為感動。

  然而杜國兵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的抱著秀華，所有感動只能用擁抱來回應。他沒有拒絕秀華的參軍的意思，或許這樣才能更近的拉上彼此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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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好好的，我有時間就會過來看你。」秀華再次露出了平時的微笑說道，「國兵你知道嗎，我這次來是熊老首長親自挑選的，他問我有什麼夢想，我說想去參軍，他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所以我們很快又會見面，而那時候，我們就是戰友。」

  「嗯，你是好樣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兵。」

  杜國兵更是面帶微笑的點頭回應，對於秀華，杜國兵只能給出更多的鼓勵。

  秀華很開心的依偎在杜國兵懷裡，多麼想一直這樣靠下去。

  時間總是那麼讓人討厭它的匆匆流逝，不管什麼場合，總是用一種簡單的方式偷走了所有人的美好。

  當杜國兵送秀華上車的時候，心裡有著說不盡的難過卻只能強忍著，哪怕是背後還有更多的無奈，也只能放在內心深處沉思著。他是個兵，還要成為一名最出色的特種兵，不能因為感情的話不舍而讓人擔憂。

  跟著熊老首長一路往市場的方向而去，車停在路邊後，李炎堅很不想跟著，但被熊老首長拉著一塊下車。包括杜國兵三人在內，都穿著便服，畢竟不是執行任務，沒必要穿著軍裝引人注目。

  來到門口時，杜國兵才發現這是終於來吃飯的老兵家，杜國兵突然明白了，原來那個醫生就是老兵的兒子，而老兵就是熊老首長的戰友，兩人都上過越，戰，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在跟自己講述戰場的時候，出現過熊老首長的身影，他們一同殺出重圍再回頭殲滅了敵人。

  「熊老首長，老兵他真是你戰友呀！」在進大院門前，杜國兵突然拉住了熊老首長問道。

  熊老首長回頭的時候看到了杜國兵的無奈，跟著也長嘆了口氣道，「是呀，我的老戰友，我們曾經並肩作戰過的老戰友，如果不是他，可能我已經埋骨他鄉，再也回不來了。」

  說著，熊老首長的雙眼已帶著些許紅潤，那種感覺對他來說是揮之不去的傷痛，再見面，更是傷痛的揭開。

  「那個，老兵跟我說過你們戰場的事，他很難受，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再提起此事？」杜國兵很小心的說道。

  「沒事，我們都好幾十年沒見了，我也想看看我的老兄弟。我們所剩的時間都不多了，見一次少一次。」

  「呸呸呸，你們二人身子硬朗得很，長命百歲呢。」

  杜國兵連忙打住了這晦氣的開口，不以為真。熊老首長笑了笑，對此倒是沒什麼想法。

  醫生過來開門，把三人請了進來，大廳里還放著電視，飯菜也才剛剛準備。

  不過在院子的側邊，一張石桌前，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只見他背對著眾人獨自喝著茶，收音機在旁邊依然咿咿呀呀的聽著，好像外面的一切動靜在他這裡都不再重要。

  醫生剛要開口就被熊老首長打住，微微搖頭後，便慢慢的走了上去。輕盈的腳步里沒有任何想打亂現場的想法，甚至連最基本的開口都沒有，只帶著一種無奈，對過去的一種傷感。

  醫生沒再開口，只好看著熊老首長慢慢走過去坐下。這時候的老兵無奈的回了句，「你們先吃吧，我一個人坐坐。」

  老兵還不知道身邊坐下的是他的老戰友，還以為是家人叫他吃飯。這不像老兵的作風，杜國兵白天見他的時候還發現他非常謹慎，甚至是帶著各種機靈，難道是受到白天的影響，思緒有些消沉。

  「神龍歸位，死而無憾。」熊老首長的開口頓時讓院子變得沉浸，耳邊似乎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衝鋒號角。

  老兵愣了下，轉頭，瞬間起身一個敬禮喊道，「十三連士兵高啟亮到。」

  老兵那一瞬間的起身讓所有人震驚，本能的反應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幾十年了，當口號再次響起的時候，還會出現衝鋒的緊張。一朝是兵，終身是兵。

  熊老首長慢慢起身的時候，雙眼已泛紅。他沒在說什麼，只是用力的回禮。

  那一刻，杜國兵無法想像兩個經歷過生死的老兵時隔幾十年再相見時依然有著割捨不下的軍人情。沒有過同甘共苦的歲月無法感受到那份真情的存在，這一敬禮，容納了多少生死時刻。

  「我的老兄弟。」熊老首長終於忍不住的衝上去保住老兵。

  淚水在兩人中間如潮水般而來，沒有哭天喊地的嚎叫，也沒有二人的抱怨，一切都是軍人所表現出的硬朗，連哭泣都帶著滾滾的軍人味。

  杜國兵緊咬著牙，他知道這一擁抱對於兩個老兵意味著什麼。那種戰場上的感情，是能把自己性命交到對方手裡的信任。這麼多年過去，當衝鋒的口號再次響起的時候，依然還可以及時反應，歲月消磨了兩人的身體，卻沒有消磨彼此的記憶。

  久久的擁抱後，老兵再次鬆手敬禮喊道，「十三連高啟亮向班長報導，敵人不除，誓不歸家。」

  醫生這時候才長嘆了口氣上前說道，「爸，現在都是和平年代了，我們的人造飛船早就上天了，航•空母•艦都已國產下水了。你不再是以前的高啟亮，你現在就是個普通人，還是個老人。」

  「哈哈•••」熊老首長跟著大笑道，「你個兔崽子，這麼跟老高說話。」

  「走吧，你們哥倆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該有的儀式都完成了，現在是吃飯時間。」高醫生這才把眾人往大廳裡帶。

  然而老兵一直拽著熊老首長的手，兩人更像是久違重逢的親人，一直不願鬆手。

  「那個，小蒙，給爸和老首長把那兩個杯子拿出來。」

  「這•••」

  「不用猶豫了，再不拿出來都化了。」

  小蒙是高醫生的媳婦，兒子已上初中，這會兒還在學校。當小蒙拿出兩杯子的時候，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

  「這是爸一直珍藏的兩杯子，我知道是從部隊裡帶出來的，這都是他的記憶，我也不敢隨意拿。」小蒙有些無奈的說道。

  當小蒙把杯子放在跟前的時候，畫面有些無聲。軍用的綠色很明顯的擺在眼前，還是那種瓷塊的，經過這麼多年的存放，好幾處已被抹平。但表面還是非常光亮，非常乾淨。

  看到這，熊老首長深吸了口氣，拿起旁邊的老乾子便往裡倒。還是那股軍人氣勢，舉起杯說道，「來，為我們一同戰鬥過的戰友敬酒。」

  兩人舉杯起身，朝著門外的夜空敬禮後，跟著便一飲而盡。

  沒人阻止他們二人的大口喝酒和敬禮，對於戰鬥過的老兵來說，對於老兵的記憶永遠不會磨滅。即便他們已不再年輕，哪怕這杯酒再濃，也不會有倒下的意思。

  雙手倒過杯子的時候，沒有滴酒落下，那種感覺看上去更像跨過山海見到了昔日的戰友。眼眶的瞬間拉紅，卻又沒再嚎啕。

  「老高，你是好樣的，我這條命是你給的，我腿上這塊傷疤至今還提醒著我不能忘記使命。戰鬥呀，我最親愛的戰友，他們會因為今日國家的強大而感到自豪，更會為我們的堅守而驕傲。」

  熊老首長說完便坐了下來，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吃飯。

  老兵抹了把眼淚跟著夾了塊豆腐往熊老首長碗裡送去道，「老班長，這可都是你最喜歡吃的，來來來，都別客氣，咱哥倆可是好久好久沒一起吃過飯。」

  「哈哈，還是你老高有心，來，這塊紅繞肉可是你最喜歡吃的。年輕時候沒得吃，現在你可得多吃點。」熊老首長也給老兵夾了塊，兩人跟著都哈哈大笑起來。

  氣氛並沒再變得嚴肅，但杜國兵知道，越是這種輕鬆，彼此心裡藏著的那些卻越上心頭。幾十年的記憶，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更不會隨隨便便忘掉那些犧牲在眼前的戰友。

  「大叔，來，我以一個菜鳥的身份敬你一杯，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

  「哎呦，你這個小兵有意思呀，白天才剛剛見面，晚上又來了。」老兵跟著伸手說道，「這杯酒我只能喝一口，我還得跟你們的老首長喝。」

  「哈哈•••」眾人跟著一聲大笑，熊老首長拍著杜國兵的肩膀對老兵說道，「我就知道他們的舉動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怎樣，我帶出來的兵沒讓你失望吧。」

  說著又朝高醫生看了眼，同樣示意他兒子。

  「不敢有失望，你是誰，大名鼎鼎的熊大，你的神話至今還沒人超越。你看中的兵，絕對是我的驕傲。」

  老兵說這話的時候，高醫生在一旁咬緊了牙關。說到這，只有他心裡明白熊老首長的傷疤，如果不是因為他，熊高就不會失蹤，他也不會退伍回到家，但這一切都無法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