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流水無情

  管他程三郎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為了替她出名，還是向世人宣揚他昭然若得的決心，與她董三娘又有什麼干係？

  任他東南西北風，與她而言，不過是清風拂山崗。

  光這一上午，也不知道來了幾十波特意來看董三娘究竟為何方神聖的客人。

  老的有，少的也有。

  有那偷偷摸摸打量的，還有光明正大打聽的。

  董三娘都客客氣氣、周到圓滑地糊弄了過去。

  還別說，這人不停的來，繡莊裡的繡件或多或少總也賣掉了一些。

  本來門可羅雀半個月都進不了一個子的帳，這一上午過去，倒是有些恢復了從前鼎盛時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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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就怕沒有一個開頭。

  甭管這開頭是好是壞，能打開僵局就好。

  更何況，董三娘也沒覺得這個開頭有什麼不好。

  雖然的確，她被人用各色眼光打量了一上午，各種風言風語酸話嗆話仿佛耳旁風似的一陣陣刮過她的耳朵，可到底這一次她再沒聽見什麼「和離不吉利」之類的話。

  人人雖然知道她和離的身份，可這一次卻沒有人刻意避諱了去。

  等到了下去，就連先前退了貨的典吏夫人宋夫人家的老嫲嫲也來訂了幾件繡活。

  這老嫲嫲顯然是得過吩咐的，對著紅魚的冷臉也笑得出來，「我家夫人就是看得准，一早就說過三娘你是有福之人啊。」

  程三郎跟宮裡能搭上線，清河縣裡幾個當官的心裡就明白。

  哪怕再看不起，可誰又敢得罪程三郎？

  都是家裡沒權沒勢的，才混到這來當個九品芝麻官，誰願意得罪了宮裡的太監。

  這些沒了根的玩意，最是記仇。

  往往不過在主子跟前一句話的事，他們就得丟官。

  宋夫人昨天下午就聽見了風聲，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大清早就喊了從娘家帶來的老嫲嫲，讓她上巧娘子繡莊訂貨。

  還特意囑咐了她，讓她說幾句好聽話給那董三娘聽。

  先前她避諱著董三娘和離的事，嫌她晦氣，強硬地退了那些繡件。

  如今想想難免後悔，那些繡件當時哪怕扔庫里放著爛，也不該去退了啊，平白得罪了人。

  董三娘她是不怕的，宋夫人怕的是得罪了程三郎。

  誰能想到這程三郎居然對董三娘這麼一個和離過的人，這樣的看重。

  得罪了董三娘，不就等於得罪了他程三郎？

  為了夫君的前程和官職，宋夫人只好降尊紆貴的重新來討好董三娘。

  只不過到底面子上拉不下，到底也只是派了貼身的老嫲嫲來。

  董三娘心中詫異是有，好笑也有，還是忍著笑和驚詫，客客氣氣地謝了那老嫲嫲，又說定了要接的繡件的活。

  那老嫲嫲臨走之前還一個勁地夸董三娘蕙質蘭心，一看就是有後福的。

  董三娘心裡直搖頭，原先她上門的時候那宋夫人多麼心高氣傲，那時候她還頂著個秀才娘子的身份呢，拿她開起玩笑來卻是一點都不顧忌。

  如今倒好！

  竟因為程三郎的一次求親，就能讓這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典吏夫人派了下人來示好？

  一時間，董三娘不知道是笑好還是哭好，又或者說是感激程三郎好還是反感他的所作所為。

  忙了一上午，正要坐下來吃口熱飯菜，程三郎卻來了。

  後院正準備用飯的董三娘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無奈極了。

  她親自趕黃媒婆出門，甚至還在她面前說什麼「初嫁從父、再嫁從己」的話，就是想通過黃媒婆的嘴說給程三郎聽，好叫他徹底死心。

  可董三娘是真沒想到，她都做到這種程度了，這程三郎還會親自找上門來。

  「我不想見他。」董三娘重新拿起了筷子，「你跟他說，我不在繡莊裡。」

  紅魚直跌腳，「人家都說了，知道你就在繡莊裡，你若是不出去見他也行，他就一直杵在咱們繡莊外不走！」

  本來就因為他害三娘受了一早上的委屈，再他跟根柱子似的往她們家繡莊門口一杵，不就擺明了要讓人來看熱鬧嗎？

  紅魚一把抽掉董三娘的筷子放在了桌上，又去推董三娘起來，「我的好三娘，你就快些把他打發走了吧。」

  筷子都沒了，還吃什麼飯？

  本就因為程三郎求親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這大白天也不好讓旁人見他們倆堂而皇之的見面。

  董三娘只好讓紅魚領了程三郎進了繡莊裡，兩人在繡莊的二樓隔開一張桌子面對面說話。

  頂著對面程三郎深情款款的目光，滿心無奈的董三娘只想拂去一身的雞皮疙瘩。

  「聽紅魚說，程三哥你找我有事？」

  程三郎急切地看著董三娘，許久未見，三娘越來越美了。

  「三娘，你知道我昨日派人上門求親的事了嗎？」

  這是明知故問，董三娘不信黃媒婆回去不會跟他說。

  奈何人家就是裝的不知道。

  董三娘也笑笑，「還有這事？我一向拿程三哥當親哥哥一般，程三哥千萬不要拿我當玩笑。」

  要裝大家一起裝，看誰臉皮更厚。

  哪怕只是託詞而已，程三郎都覺得自個心中劇痛。

  仿佛董三娘說的這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卻像是利刃一般劃開了他的心，刺拉拉的疼。

  嗓子一啞，半天程三郎才沙啞著嗓子笑道：「我程三郎什麼時候拿你當過玩笑？三娘，我敬你愛你，你從前不知曉我的心思，可如今你該知曉了。」

  「三娘我不急，我等你，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不拿我當哥哥看，我再來求親！」

  「三娘你千萬信我，我程三郎可以對天發誓我是真心歡喜你，日後也會好好待你，若有一句虛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被男子這樣當面訴說衷情，董三娘卻沒有半點歡喜嬌羞的感覺。

  「程三哥當知曉一句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董三娘面無表情，「既然程三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妨當面把話跟程三哥說清楚。」

  「我與程三哥便如這句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程三哥，承蒙錯愛是我董三娘無福消受，還請程三哥另擇佳偶，莫要在我這虛耗了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