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休書

  再沒來過的程三郎卻是在做一件「大事」，豬養的這麼久了不得宰了？

  

  況且，鄉試已過。

  他牛秀才錯過這一次，就再沒機會想什麼前程了。

  此豬非彼豬，豬哦不是，是牛秀才此刻正神色不展。

  「什麼？月娘她爹要接了她回去嫁人？」

  程三郎滿臉苦意，「我把月娘從何家接出來的日子太久了，倒忘了月娘到底是何家的人，她有爹和嫡母在，她的親事輪不到我做主啊。」

  「這怎麼行？」

  牛秀才當然不答應，「月娘肚子裡都有了我的孩子，怎麼可以再嫁他人？」

  「不瞞表妹夫，月娘他爹昨天已經打上我家大門，說我再不交出月娘就要去告官。」

  程三郎一臉糾結，「事到如今，又該怎麼辦？」

  「怪我！此事當然怪我！」

  牛秀才好歹總還有些良心，「是我的錯，月娘他爹怎麼能把事怪到大舅兄頭上？」

  程三郎長嘆，「表妹夫，你說，如今咱們該怎麼辦？月娘到現在肚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沒給她一個名分……她爹又要把她許配給別人……」

  說到這牛秀才難免羞愧，「我……是怪我，我說了要了斷卻到如今還沒有真正了斷。」

  都到了今天，牛秀才已經從一個清高自持的人變成了吃喝嫖賭無所不通之人。

  除了想到董三娘時心裡還會微微一痛之外，再無別的情意可言。

  一個是在心裡已經沒什麼分量的董三娘，一個是身懷六甲有了他骨肉日日與他相伴的何月娘。

  孰重孰輕。

  牛秀才很快做出了決斷，一張休書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寫成了。

  只不過他也實在不敢親自送休書上董家的大門，只拜託了程三郎。

  程三郎接過休書先是仔細一看，嘴角的笑意就微微上揚。

  「那我這就派人送去董家。」

  這份休書被程三郎派人飛快地送到了董家，送到了董思明的手上，氣得董思明當場就砸碎了他最最心愛的八寶茶碗。

  這是什麼玩意？他不認。

  他家三娘賢良淑德，嫁進牛家半年而已他牛志高就想以「無子」為罪名休了她？

  先不說牛志高這個王八蛋消失這麼久丁點音信都沒有，突然間到底又是從哪又冒出來的？

  就單是這張休書，就徹徹底底惹惱了董思明。

  我呸！

  明明是他們董家先寫的和離書，這和離書的事還沒解決，哪怕牛志高把這休書寫出花來他董家也不認！

  得到消息的董三娘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爹！牛志高有消息了？」

  董思明見到董三娘心中雖有不忍，不忍告訴她這個牛志高是怎樣一個殘酷無情的畜生。

  可這事不能瞞。

  三娘她是當事人，她最有資格知道。

  「就方才，咳……牛志高他派人送了休書來……」

  董思明這個疼愛女兒的老父親說不下去了，「這個小畜生，這個小畜生！」

  都快半年多了，終於得知了牛志高還活著的消息，董三娘一時間哭笑不得。

  「休書？」

  董思明嫌惡地指了指桌上的那張紙，他都不能看到這東西，看到就恨不得把牛秀才打一頓。

  「就在那！」

  董三娘拿起紙仔細看了一遍。

  「的確是牛志高的手跡，怎麼突然間他就又冒出來了？」

  都隔了這麼久了，牛秀才再沒出現在她的生活里過，一時間突然冒了頭，再想到從前就仿佛隔了一世一般。

  所以董三娘看到這張休書竟心情平靜，完全沒有像董思明一樣生氣。

  「誰知道這個畜生到底想搞什麼鬼！」

  董思明氣不打一處來，「我已經派人去了牛家，看看這個畜生有沒有給他自己家遞消息。」

  董三娘捻著這張休書莫名好笑，「無子？這是那個何月娘身懷有孕了？」

  不然「七出」里什麼不能拿來當理由，偏偏就是無子？

  董思明完全不想去想跟牛秀才有關的細節。

  「這次我一定要抓住這個畜生，他躲了這麼久，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做了半年多的生意，如今的董三娘比起從前更加冷靜堅強。

  「爹，這事只怕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被休可不比和離。

  雖然都是斷絕夫妻關係，可和離比被休名聲上要好聽許多。

  她是無所謂這好聽不好聽，但若是董家有被休女，董家三代都要因為她而抬不起頭。

  世情如此，從來對女子不公。

  董思明終於從暴怒中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三娘你的意思，我們要先告他？」

  董三娘苦笑，「這休書一寫，我們再不出手我被休就是事實了。他既然這麼狠絕，也怪不得我心狠了。」

  自從那小孩送來牛秀才寫給某人的諾書後，董三娘父女兩就商量過此事。

  這張諾書是個證據，再加上董家早就送去的和離書，萬不得已他們就要去衙門告牛秀才停妻再娶。

  董三娘愧疚地看向了董思明。

  「爹，對不起！因為我害得你要跟著我丟人，我們董家的名聲也……」

  「胡說什麼呢？」

  董思明疼惜地看著董三娘，「我們董家本就是商戶，不是說無奸不商嘛？這商戶還能有什麼好名聲？再差也不怕了。」

  「你日後可千萬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你再這樣說，豈不是傷了一家人的心？」

  董三娘含淚連連點頭，「爹，我知道了……」

  「只是你自個……」

  董思明長長嘆氣，「要委屈你上公堂了。」

  一個女子把自個的相公告上公堂，先不說這個女子有理沒理，都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

  可哪怕明知是笑話，可他們都是騎虎難下，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董三娘低頭飛快地擦乾了臉上的眼淚，「爹，我不怕！這世上永遠不差新鮮事物，不過只是一時被人恥笑罷了，我自己不覺得自己可笑就行了，挺過這一陣誰還記得這事？」

  「果然這開繡莊沒開錯！」

  董思明讚嘆道：「若是換了從前的三娘只怕沒有這份豁達。」

  「這份豁達，好啊！」

  「三娘，爹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可爹卻知道對於一個人來說，不論男女，一生未必都能順遂總會遇見坎坷，可難得的便是這份豁達。」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三娘啊，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坎，咱們一起跨過去，你的後福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