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欠債還錢
2024-06-16 21:09:05
作者: 玉面小青蚨
大承二十三年,鎮安王平定西南,班師回朝至靖州府,被武皇帝一道聖旨以謀逆罪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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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後,武皇帝於御書房暴斃駕崩,太子凌炆登基,改年號為太和,並欽點刑部,大理寺,督查院,徹查鎮安王謀逆案。
半月之內,牽連出數千人,法場裡血流成河,朝堂上風聲鶴唳。
然而,天高皇帝遠。
鄉野草民對誰坐金殿龍椅的興趣遠不及老雲家的母豬一胎生了二十隻小豬崽。
安平縣,白溪村。
雲雀嘴裡叼著根草坐在河沿上,看著水車吱呀吱呀的轉,帶動簡易的槓桿裝置。
「啪——啪——啪——」一隻木槌有節奏的敲打,水花濺在她挽起的褲腳上。
「雀兒,這東西真能把衣服洗乾淨?」村裡的媳婦兒姑娘們圍了一圈,個個臉上帶著好奇。
「嗯。」雲雀看了一會兒,只覺得枯燥。
自從小半個月前,實驗室一場意外爆炸把她炸到了這個從未在史書上出現過的大梁王朝,雲雀就開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無聊賴的日子。
每天除了家裡雞飛狗跳的鬧騰,還有干不完的瑣碎活兒,撿柴禾,餵雞,割豬草,燒灶台,洗衣服……
從清早忙到傍晚,四體不勤的雲雀頭暈眼花,結果往飯桌上一坐,擺在面前的不是雜麵饅頭和稀湯寡水的粥,就是糙米飯配齁死人不償命的醬菜。
十多天了,嘴裡快淡出個鳥來。
倒不是雲家窮苦的揭不開鍋,恰恰相反,老雲家在白溪村算是數的上號的富戶。
早年間,西南暴亂,朝廷派兵鎮壓,雲雀的爹雲立德就在軍伍中,幾場硬仗下來,跛了條腿,立了個芝麻綠豆的功。
傷兵還鄉,朝廷賞了五十畝上等地,並免除糧田賦稅。
照理說,日子應該過的相當輕快了,可惜,雲立德當不起家。
雲家的每一文錢,每一粒米都緊緊捏在老太太朱氏手裡,那是出了名的摳搜刻薄。
想到朱氏還有那鬧騰的一家子,雲雀就一個頭兩個大,這剛清閒還沒一刻,就聽有人咋呼著嗓子喊她。
「雀兒,有人打到你家門上了!你咋還這玩兒!」
來人小名叫何丫頭,細皮嫩肉的做女孩兒打扮,得仔細看才知道是個男娃。
因為算命的說他本應是女命,投錯了胎,恐怕老天爺再給收回去,何家人便擔心他活不長,於是一直當女孩兒養著。
何丫頭揮舞著蘭花指,雲雀嘆了口氣,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雜草,不走心的問了句,「啥人?」
自己不過是個十二歲的鄉下女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真要動起粗來,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不知道,老遠就聽嚷嚷,可凶了,好像是沖你爹去的!你快回去瞧瞧吧!」何丫頭見雲雀不緊不慢,便大呼小叫的扯了她,扭著胯快步往村西頭奔。
「我爹?」雲雀詫異。
老雲家兄弟三人,大伯雲立忠讀了半輩子聖賢書,胸中墨水沒見得,肚子裡壞水倒是不少。
三叔雲立孝,斗大的字不識,滿嘴歪理張口就來,活一個好吃懶做的無賴。
也就她爹雲立德,雖從過軍打過仗,但為人本本分分,像個悶葫蘆,從不與鄉鄰爭執,他能招什麼麻煩?
「我瞧那些人不是咱們村兒的,雀兒,你別怕,咱還能在家門口讓外人給欺負了?」何丫頭一擼袖子,雙手叉腰,往地上啐了口,擺出潑婦罵街的架勢。
離了數十步遠,雲雀看見自家院門口堵了一群人,推推搡搡中,一道渾厚粗獷的聲音大吼,「白紙黑字,欠債還錢,誰要是敢賴帳,呵——」
那人冷笑了下,語氣驟然轉狠,「別怪兄弟手底下沒輕重!」
餘音未消,就見七八個漢子一擁而上。
「爹——!」大姐雲雁喊的撕心裂肺。
雲雀腳底微微一頓,拔腿就往前沖,何丫頭緊隨其後,邊跑邊罵,「呸!什麼玩意兒,敢在……」
話還有一半兒卡在嗓子裡,這假丫頭一噎,氣勢登時滅了個七七八八。
只見那些鬧事的個個膀大腰圓,凶神惡煞,手裡還晃著傢伙,雲立德被三四個壯漢架住,雲雁和包子娘連氏哭的瑟瑟發抖,三叔雲立孝跟三嬸陳氏事不關己,看熱鬧似的躲在一邊兒。
倒是雲仁,緊握拳頭剛想上前一步,卻被他娘陳氏按住肩頭,狠狠一眼給瞪了回去,低聲罵道,「管啥閒事!」
何丫頭識趣的閉嘴,使勁兒把雲雀往後拽了一把。
雲雀一句「住手」沒來及喊出,那為首的黑臉兒男就飛起一腳直踹雲立德胸口。
雲立德老實歸老實,也是硬漢一條,緊咬著牙,腦門兒上青筋直跳,愣是哼都沒哼一下。
「別打了!」
到底是自個兒爹,這些日子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的疼愛,雲雀心有不忍,掙開何丫頭,「有話就說,有理就辯,我爹哪兒得罪你們了?」
十來歲的女娃出頭,說話間在雲立德身前站定,面朝黑臉兒男,不亢不卑,連音都不帶顫的。
眾人一愣。
連氏抽抽嗒嗒的喚道,「雀兒,快過來——」
雲雀皺眉,權當沒聽見。
攤上個遇事兒就會哭唧唧的娘,真是讓人操碎心。
「他是你爹?」黑臉兒揚揚鬍子拉碴的下巴。
「是。」
「你叫啥名兒?」
「雲雀。」
黑臉兒見這小丫頭片子絲毫不露怯,忽然咧嘴一笑,「你爹欠我銀錢,要是還不上,就把你賣了抵債。」
連氏一聽這話,哭的更加悽慘。
雲雀覺得腦仁兒都快讓她哭炸了,深吸一口氣,轉過臉問雲立德,「爹,你當真借過銀子?」
雲立德又掙了兩下,脫不開身,只得搖搖頭。
雲雀心知他不會說謊,心裡稍稍有了底,便拔高嗓音,大聲道,「既然如此,那就驗字據,簽字畫押不能做假,何丫頭,去把王里正請來做個見證,若還說不清楚,咱就去縣衙,總能分個孰是孰非!」
「對,身正不怕影子斜,站的直不怕尿的歪,等著罷!」何丫頭應了聲,蘭花指一揚,擺著腰妖妖嬈嬈的跑了。
「嘎吱——」此時,一直緊閉的雲家宅門幽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