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聲聲不絕
2024-06-16 17:57:55
作者: 小樓笑東風
周洛澤抬頭看了一眼碧藍的天空,這裡的天氣,遠比帝京要冷。
然而,他對寒冬,早已再熟悉不過。
當年在盧凱塞家族,冬天連一件包裹全身的衣服都沒有,被像是一條狗一樣栓在馬廄,他都活下來了,更不用提眼下。
如果莫斯科的暴雪都不曾要了他的命,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寒冷能被他放進眼底。
「老闆,夫人說,她要去地下室轉轉。」
這時,一個黑衣人湊近,低聲在周洛澤身邊耳語了一句。
如果環球娛樂的人在這,肯定會認出說話的這位,常年待在周洛澤身邊,是他一眾保鏢中,最受倚重的那位。
周洛澤只淡淡點了點頭,隨即回屋,到了他母親房間的門口。
「叩叩」——
食指輕輕敲了敲房門。
裡面很快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露出了一身黑紗的女人。
安娜斯塔西婭又重新將臉蒙起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她眼底的笑意分明,望著兒子,她手心不自覺地搭在他的胳膊上,「我聽說,你把那個人弄來了?現在就在地下室?」
說到「地下室」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潛意識反應,她五指收緊。
周洛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母親抓得發皺的袖口,像是毫無所覺,一臉平靜地點點頭:「我陪你去。」
安娜斯塔西婭眼底忽然亮起了光,那光,詭譎而閃亮,像是冰藍色的火焰。
這處三層建築,建在一片懸崖峭壁上,顯然已經是不在俄國邊境之內。
窗外海浪一遍遍地拍打著岩石,發出巨聲陣陣,可母子倆顯然一點都不在意這些。
兩人順著迴旋階梯,一步步地往地下室走去。
顯然,這裡的建築,老舊而古樸。地下室的濕氣濃重,剛剛踏到平底上,就能隱約嗅到一股霉味。
除此之外,還能明顯感覺到,一種濃烈的血腥氣。
明明,這兩種味道摻雜在一起,令人作嘔。然而,安娜斯塔西婭眼底的光,這時更盛了。
周洛澤拿了電子燈,握在手上。
最開始,只隱約看得出,這裡是一間儲藏室,四周堆滿了東西。
再往裡走,就能聽到「釘釘哐哐」鐐銬撞擊的聲音。
有一道嘶啞暴躁的嗓音,在地下室里漸漸清晰起來。
像是想要逃脫,然而,每次他剛叫出來沒多久,屋外海浪衝擊石壁的聲音,頓時將他激烈的吼叫聲掩蓋了下去。
重複以往,次次如此。
「先生。」
一個與黑暗差點融為一體的男人,忽然在燈前露出了全貌。
他低身,望向周洛澤,手上甚至還拿著一根皮鞭。
鞭子上的血漬早已重重疊疊,看不出原樣。
然而,上面汩汩墜下來的新鮮血漬,卻極為明顯。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嗤笑了一聲,眼底帶著瘋狂的恨,一把接過那根皮鞭。
這條曾經在她身上肆虐,抽得她恨不得當場去死的鞭子,如今,終於也沾滿了那人的血。
周洛澤看著面前的男人,隨手遞出一張支票:「辛苦了。」
男人抬頭,終於,在燈前露出了全部的五官,赫然就是克特希維奇·蓋爾的管家。
「為您效勞。」
他雙手接過那張支票,就像是這麼多年佝僂著的後背,終於在這一瞬間直了起來。
裡面,克特希維奇·蓋爾像是聽到了聲響,忽然叫罵起來:
「等我出去了,我會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剁碎了餵狗!你這最下等的奴隸!」
管家雙手把那張支票珍惜地放入口袋,轉頭看向深處:
「農奴制早已經廢除了,我早就不是奴隸了。」
說這話的時候,管家眼皮子都沒顫一下,仿佛是將這麼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終於訴出口中:「我只是想活成一個人。」
他向安娜斯塔西婭看了一眼,緩緩鞠了一躬:
「夫人,再見。」
隨即,一個人靜靜走出那漆黑的地下室。
直到走出房屋的那一瞬,他緩緩伸出右手,朝著天。
那種漆黑的、粘稠的、綁在他身後這麼多年的記憶,像是突然被太陽驅逐到陰暗處。
幾十年了,他感覺,他終於抓住了一次機遇,能夠擺脫「狗」的命運,活得像個人了。
遠處的黑衣人們分明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然而,此刻像是集體都失明了一樣,看著他一個人離開這裡,始終無動於衷。
而此時,幽暗的地下室里,拿著皮鞭的安娜斯塔西婭,終於走到了那個四肢都被鐐銬牢牢鎖住的男人面前。
他渾身,已經被抽得鮮血淋漓。
身上的衣服黏著血液,早已經看不出往日出入金融圈的優雅自大。
相反,他眼睛赤紅,雙手死命掙扎的樣子,更像是一條死狗,明明瘋狂想要反撲,偏偏被扣死在原地,一點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幾近歇斯底里。
眼底的藍光更盛,很快,那眼眶裡,就已經泛出一片水漬。
然而,就在這一瞬,她反手就是一記鞭子抽上了克特希維奇·蓋爾身上。
「啪」——
鞭子發出清脆的一聲聲響,瞬間在地下室迴蕩開來。
男人的咒罵聲,頓時變調。
「臭婊子,你竟然敢」
可惜,剛剛說出這幾個字,又一記鞭子迎面而來。
這一次,不是抽在身上,而是直接對著臉。
那張陰狠兇殘的臉,瞬間留下重重的鞭痕。
「沒想到吧?有一天,你竟然會和我對調?」
安娜斯塔西婭的笑,越發癲狂。然而,她手心的速度不變,又是一記鞭子過去。
這麼多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麼熬下去的。
父親用兒子威脅她,如果她不好好呆在克特希維奇家族,那兒子立馬「夭折」。
她原以為,只是當克特希維奇·蓋爾的玩物,可當那個老東西扣住她的腳踝,把她當個牲口一樣蹂躪的時候,他站在一旁笑著鼓掌。
從此,她一直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密室」。
身上被皮鞭反覆鞭打,但凡長出一片好肉,就是新的一輪懲罰的開始。
他甚至用刀,直接從她嘴唇邊一路割開皮肉。
她恨不得去死!
可為了兒子,只能忍。
她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家族上上下下會覺得兒子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沒了。
這麼多年來,她被這對父子,像是豬狗一樣壓在身下,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啪」——
又是一記鞭子,抽上去。
然而,她畢竟是女人,力氣漸薄,遠沒有第一記的鞭印深。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常年的折磨,她的心肺,早已衰竭。
這時,周洛澤接過她手心的鞭子。
安娜斯塔西婭原本死死地扣著,然而,看到周洛澤的眼神,忽然放開手心。
「嘭」——
周洛澤從頭到尾,沒有對克特希維奇·蓋爾說一個字。
然而,破空的鞭子發出的聲音,顯然和剛剛安娜斯塔西婭揮出的力道截然不同。
地下室里,瞬間,只剩下克特希維奇·蓋爾的慘叫聲。
聲聲不絕……